歡欣,將一枚瓔珞套子放入他手中,攙扶著一步一步地走遠。
陳棠佇立在原地,多少年歲如流水,多少往事盡煙塵。
半生戎馬崢嶸,爭名奪利皆是一場虛空。
待一高一矮兩道身影徹底消失在遠山盡頭,他才翻身上馬,一騎絕塵。
四日之後,天子回朝,百官以輔政三重臣為首,皆是朝服正色,前往司馬門迎接聖駕。
百姓將街道圍了大半,街頭巷尾,爭相一睹天子風姿,還有大周戰神。
朝臣的佇列十分壯觀,皇上攜手婉貴妃一同下車,一同登上玉階,受萬人朝拜敬仰。
大週年輕的帝王,雄才偉略,完成了幾代君王的夙願。
封禛轉身,群臣山呼,如海潮起伏。
再往內苑走去,便是後宮迎駕的陣仗。
和朝臣的佇列相比,後宮脂米分顯得單薄了太多。
為首隻有兩人,溫淑妃和周才人,身後乃是御前女官和尚宮局六位尚儀。
久時未見,溫淑妃豔麗嬌美的容顏雖然並無改變,但神色卻不比當初的明豔,身形亦越發消瘦。
她十分恭敬地叩拜了皇上貴妃二人,然後眼波四下流轉,終於定格在不遠處一襲銀白鎧甲的男人身上。
恍如隔世。
晚間接風宮宴,滿場鶯歌燕舞,但上座的皇上和貴妃娘娘,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
經歷過西塞邊關的雄壯激烈,眼前靡靡如絲的溫柔鄉,竟如何難再激不起心頭漣漪。
宴畢,皇上只吩咐了一句,“讓鴻臚寺重修禮典,宮宴規格應嚴格控制,減除不必要的歌舞作樂。”
大將軍是席間除了皇上,風頭最勁之人。
如果說山海關一戰前,朝中文武對他皆是口應心非,此役歸來,無不令人所有人歎服。
再無輕慢之心。
宴畢,皇上照例去婉貴妃的毓秀宮安置。
陳棠和一席臣子推杯換盞,共商國事,離席時已是夜深。
他有特權出入皇宮,北宮的宮殿仍是為他保留。
月色清輝,滿徑幽香,皇城秀麗。
眼前的一切,安和的不真實。
似乎周身的血腥氣,仍未散進一般。
陳棠步態微微飄忽,但神志是清明。
花朵早已開敗的桃花林中,一位宮女打扮的女子靜靜攔住了去路。
他定睛一瞧,是溫淑妃身旁的綠姚。
“將軍留步,我家娘娘有一物要奴婢切要交還給您。”
陳棠並不打算接過,繞開她繼續前行。
他將自己放在西北關外錘鍊,用盡一切殺伐征戰來佔據所有的空白。
漸漸的,那人的音容笑貌,已經愈發模糊,只要不去想,便可以再無糾葛。
但為何在看到綠姚的一瞬間,自己卻能一眼就認出是她身邊的人。
綠姚緊追不捨,“娘娘說,這本就是將軍之物,物歸原主。”
陳棠終於停下腳步,綠姚趁機將盒子往手臂間一放,不給他反悔的機會,提了步子便跑回園子裡,她立在花叢中,“這物件,本是將軍出征前娘娘就教奴婢交給您,是奴婢耽誤了時機,才等到現在。”
夜風冷寂,陳棠握著一方不大的匣子,很快就走回了北宮寢殿。
沐浴更衣,合依臥於榻上。
習慣了邊塞飛沙走石的風聲鶴唳,驟然溫香暖帳,風花寂靜,卻是難以入眠。
輾轉反側間,他信步行至窗邊,一低頭,便看見了綠姚送來的盒子。
幾番思量之下,終於下定決心開啟來。
只有一盒子米分碎的玉塊,整齊地擺放在裡面。
拿起來細看,上面竟有粘合的痕跡。
但陳棠的手,仍是停頓在半空中。
這是他從前親手送給溫淑妃的玉簪,在獵苑迷亂的夜色中,被摔碎的玉簪。
☆、第90章 花自飄零水自流
沈青桑陪著從御花園散步回來,果然是月份大了,挺著肚子行不了片刻便要坐下來歇會子。
扶著做到榻上,眉心已經備好泡腳的熱水,一雙小足上是尚衣局特質的全絲綢織繡的軟底子玉鞋。
端來時令水果,瑩瑩如玉的盤子裡剝了皮的蜜桃,南郡進貢的龍眼,還有桑葚,酸梅子,種類繁多。
皆是事先用冰凍存著,口感和味道新鮮至極,陳婠半靠著軟墊,捻了龍眼放入口中,唇齒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