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手指有些不熟練地一個一個笨拙地摁著,打出一個簡單的字,生怕那沒耐心的人等得急了。
——“沒。”想了想,蘇以荷立馬又按了幾個字問:“有事麼?”
——“沒事。我要睡了。”
——“。。。。。。”蘇以荷縮得更深,把頭埋進厚重的棉絮下,按一下G,和分別兩次才刻在拼音欄上的U與N。
一個字的資訊發了出去,傳送成功小圖示剛剛顯示,蘇以荷果斷且快速地長按住紅色的關機按鈕,一點都不放鬆,指頭大力地摁下不松,手機像是被死死地勒住脖子,終於窒息而死,最後一片迴光返照的螢幕一閃,黑了屏。
這一來一回,溼熱地吐息在被子之中迴旋,熱氣撲在臉上,脖頸處噎著一片燥熱,蘇以荷撩開了被子,頓時覺得清爽裹挾著寒氣,瞬間的快意幾乎讓她忘了這是深夜寒冬,零下一度的低溫中,心臟蘊含熱度,激烈地抖動。
而簡訊飄飛的那端,手機哐當落地的聲音在靜謐的夜裡,擲地有聲,尤為生硬清脆。
冬天的時間總是漫長並且極其緩慢地移動,一步一步,還是逃脫不了慘白的音容。
三個星期的時間漸漸地過去,這三個星期,是南方的鳥兒盼著走的,是迫於出土的草根催生的,是穿著準備好了年貨整天數著日子盼著兒女們歸來的父母們用殷切的眼神逼迫走的。
將進一個月緊張綿密的考試複習,磨去了學生們所有的耐心,終於等到白花花的考試卷紛發下來,一個個低著頭,將會的不會的一股腦兒地往卷子上塗抹,就等著考完了輔導員一聲令下,不顧九尺嚴寒,也要跨越千里,回到溫暖的窩。那裡是這群遠飛的鳥兒的南方啊。
路小北終於戰戰兢兢地做完了所有的題目,一邊心肝兒亂顫地交上了試卷,跑下來就快速地收拾了橡皮,原子筆,草稿紙嘩嘩地一折裝進了書包,哧兒地趕去投胎一樣,就跑回寢室了。
揹著書包走在考完形色匆匆的學生裡,看著像是水流一樣湧向各個方向的黑的灰的黃的紅的身影,像是被回家的喜悅渲染成的五顏六色,染色劑一般將十二月的冬天塗抹得五彩斑斕。
被人群推擠著走,蘇以荷不由得加快了步子,自己卻像是從河水湍急的邊緣走過,看著溪水奔騰的那邊,沒有路,沒有歸處。
推開寢室的門,路小北正坐在椅子上,側著身子晃著腿,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蘇以荷,你啥時候回去啊。
路小南趴在床上,晃著腿毫不在意的模樣,看著窗外的學生大包小包地歸家。
路小北總像是一個被遺棄是孤兒一樣,每每節慶回家的時候,都是一副懶洋洋無所謂的樣子,聳拉著腦袋,一直看著人流像是濃重的墨汁濺到澄澈的水裡,湧向四面八方。
章笑一度懷疑過,路小北,你是打石頭縫裡面蹦出來的麼,丫的怎麼這麼不孝順!!
不像她,有個媽就跟沒有一個樣。
路小北卻往往是不經意地呻吟,——我是路痴,回不去。
章笑嗤了一聲,一個爛到極點的理由。
那時,路小北眼神黯淡了眼神沒有平日的精靈樣兒,似乎為路痴之事耿耿於懷。
章笑何許人也,定然不信,問得急了,路小北就抽風,扭著頭齜牙咧嘴地咒罵了一句不知哪裡的方言,被子一拉睡覺去了。任憑章笑在外頭矇住
被子地罵罵咧咧,也定是一聲都不吭的。
蘇以荷被倆人吵得急了,從書本里扭頭半大聲著說,不想回就別回了,究竟我們也不是你親爹孃,犯不著為他們喊這個冤!
路小北得了便宜了,衝被窩裡探出頭,嚷嚷著,“是嘛是嘛,小荷有爹有孃的不也是不回去,章笑你幹麼非要取笑我啊!!”
路小北發作完畢,又躺倒挺屍。
被子外頭,蘇以荷頓了頓眼神,轉過了頭,往往將路小北的抱怨忽視,看著面前的書本,不言語。
於是,蘇以荷低氣壓了。
章笑用眼神把路小北圓滾的一坨射殺了一個遍,路小呆子,哪壺不開提哪壺!
寒假開始了,路小北這人卻又是懶得回去。
路小北說,她晚點再回去禍害家裡人。
學生們一個個拖著箱子帶著挎包的,隆重的回家,彼時蘇以荷剛剛從外頭逆著人流進來,抬頭看了看路小北。
路小北說完扭轉了身子,脖子用一種像是再微微用力就可以扭斷的弧度,低著頭,衣領子外翻露出了纖細脖頸上吐出的脊椎骨,對著剛考完的西方經濟學突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