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炎吵了一頓,心情很是不暢快。他很堅定的認為,以私論,章太炎是對的;而以公論,自己是對的。那章太炎怎麼說都是一個清洗匠,要把人心上的一切束縛都除去,還人以自然;而自己則是一個建築師,要用最牢固的辦法把人心搭成一部鋼鐵機器,以求強大。這是兩個人最基本的不同,毫無解決之道。
“……前年開始,法國電影的份額就被美國電影超過了。到去年為止,美國膠片,包含未洗和已洗的,進口額已超過三千萬美元,而全國各城市,已有四百一十四間大小影戲院,最大的一家是滬上的虹口大戲院,內可坐一千餘人,小的則不計其數。學生認為,為和美國電影競爭,應對儘快建設一所電影學院,以培養各方面人才;市場管理也得跟上……
還有一件要緊的事情就是,現在所有美國電影中的華人都面目可憎。不是盜賊,就是智障。沒有半個好人,其侮辱之意慎重。禮部曾多次要求外交部照會美國公使。可根本沒用。美國公使說他無法控制國內的電影公司,而且這些電影全是拍給美國人看的,華人從不觀看,所以這算不上侮辱。那些影戲院基本都在租界,那裡我們沒有管轄權,學生認為應該扶持國內電影公司,多拍片、拍好片,以驅趕美國電影……”
因為同著去紫禁城,王小霖便趁此機會彙報一些不緊急但卻重要的事情。絲毫沒感覺到楊銳心不在焉,說著說著,他忽然又想到了件事情,道:“對了,先生,國安局密報說滬上的新民影戲公司背景有些複雜,他們懷疑這間公司和中華革命黨有聯絡……”
中華革命黨這幾個字終於讓楊銳回神,他道:“革命黨怎麼會開電影公司,錢多的燒嗎?”
“可國安局發現這公司表面依附於美國人的亞細亞影院。其實亞細亞已被甬人張石川租下,公司裡的鄭正秋、黎民偉都是廣東人。這黎民偉早先在香港,今年才到的滬上,在香港的時候。為幫同盟會籌集經費,他曾多次策劃義演。去年這些人有一個劇本是要拍神武前一年的紅花崗起義,可因投資太大。唯有作罷,最後只拍了一些短片。”王小霖道。
“黎民偉……。鄭正秋……”楊銳念著這兩個陌生名聲,他本以為只是道義上支援革命黨的。可他們想拍紅花崗起義的電影,這可就不是一般的同情了。
身在滬上某黑暗之處的黎民偉和鄭正秋身上忽然感覺到一陣惡寒,但這並不是因為北京有人在說他們的名字,而是被電影局放出的第一部預告片驚出了冷汗。
禮部電影局其實就是以前復興軍的電影隊,這個說不清名堂的機構七年前就拍了幾部拒俄的短電影,後來又拍了嚴州革命軍鏖戰滿清新軍的短電影,這些電影因為是有聲電影,更因為戰爭寫實,是以無一例外受到國內乃至全世界華人的追捧。其他的電影票價兩角,這些電影票價賣到一元戲院也人滿為患。開國後,早前的電影隊變成了禮部直屬的電影局,也拍了幾部好片子,比如今年年初上映的楊村之戰又引得觀影者如潮,逼的滬上稍微大一些、氣派一些的戲院都得裝聲裝置。
可就這麼個電影市場的王者,不趁甲寅戰爭勝利拍幾部他們拿手的戰爭電影,卻拍了這古裝電影,真是讓人想不通。當今坐江山的是明朝宗室,這電影卻叫大明劫,這不嫌晦氣嗎?
滬上懂電影的人都覺得這電影名字取的太差,不過當這個月拿到電影局放下來三分鐘預告片膠片,急忙放映後,所有人就被鎮住了。根本沒人從專業眼光去看這個所謂的預告片是何物,然後再品頭論足,他們完全沉浸在預告片所勾勒的那些畫面和情節裡,直到三分鐘片子放完,畫布上一片白光,這些人才從震驚裡回過神來。
“他們真的殺人嗎?”悶了半天,第一個說話的是新民公司的老闆張石川,美國人垮了之後,亞細亞公司就是他出面租下來的。他看到電影預告片裡面殺人後那鮮血直射,感覺不可思議。“可不可能是死囚?”
“不太可能,應該是血水袋弄的。”商務印書館影戲部的學徒任彭年道。滬上從事電影這行當的人還不是太多,他身在的商務印書館,也是業內大公司之一。“就是不知道那些炮彈是怎麼弄的,明朝時炮彈就能炸響了,這不對啊,前清的時候還要問洋人買呢。”
“原來預告片就是這樣啊,吊足了人的胃口,電影局真是好手段。”新民的總導演鄭正秋看完卻是笑,雖然剛才他也被震驚了。“諸君、民偉,我們以後也可以把電影裡精彩的部分拿出來,剪輯成這樣幾分鐘的小段子,用於宣傳。”
鄭正秋想著預告片是一種很好宣傳手段,但黎民偉卻想著裡面的拍攝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