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大人想的那麼單純,有的時候大人要費很大力氣還說不明白的事兒,孩子一眼就看明白了。比如魏陶就知道,爸爸對自己說,考哪上哪,普通學校也出好學生,重點學校也出壞學生,關鍵還是在自己,這道理是對的;但爸爸說這道理的意思,就是說,他沒有辦法像趙偉的爸爸那樣,把自己弄到重點中學去。而媽媽之所以在家裡關起門來罵趙偉的爸爸,有一半也是罵給自己爸爸聽。比如魏陶就聽見魏海烽壓低聲音對陶愛華說:“愛華,趙偉上不上重點,怎麼上的重點,你別滿世界嚷嚷去,大人是大人,孩子是孩子,聽見了不好。”
陶愛華氣焰上下去了,但嘴還是硬,說:“噢,趙通達的孩子是孩子,別人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他比咱陶陶低了12分,他能上重點,咱陶陶上不了,你說咱怎麼跟孩子解釋?是說他們家大人搞邪門歪道不正之風,還是說咱們倆沒本事委屈了孩子?”
陶愛華的話一句是一句,句句扎魏海烽的心窩子。本來魏海烽想跟陶愛華說說“副廳”的事兒,但想來想去,還是壓下了。這是他這些年來第二次和趙通達競爭,頭一次爭的是基建處處長,開始他的呼聲很高,甚至連陶愛華的胃口都吊了起來,兩家女人出來進去,打招呼都有些不自然,結果他落敗,不但搞得自己灰頭土臉,連陶愛華甚至連魏陶的情緒都受到影響。這次他吸取教訓,不管外面傳成什麼樣,他絕不主動跟陶愛華說,一個字也不說,免得說出來又讓她惦記著。但不說不說,還是終於忍不住跟陶愛華說了。本來他沒有那麼膚淺,但後來話趕話也就說出來了;說出來也就說出來,本來也沒大所謂,哪裡想到陶愛華聽了,不僅沒有半點激動、興奮,反而還夾槍帶棒地把他損了一通。
其實,那天陶愛華本來心情是挺不錯的。首先她依照梁爽的主意去給老譚家送了禮,也不是太貴重的,就是一瓶XO,兩條煙,兩盒西洋參。當時老譚不在家,老譚愛人老朱開的門。陶愛華一進門就把帶的禮擱在門邊,然後跟老朱在客廳裡說了魏陶的事兒,老朱聽了說等老譚回來就跟老譚說。陶愛華又坐了一會兒,實在沒話說,就起身告辭,老朱也沒留,只說常來,就送她出了門。陶愛華起先一直擔心人家根本沒看見她送的禮,因為按照她的理解,老朱無論怎麼著,都應該表示一句,你來就來,客氣什麼?街里街坊住的,還送什麼禮?
她也想好了,就說這些東西不過就是個心意,家裡沒有人抽菸喝酒,聽說老譚好這個,就送給老譚什麼的。但人家始終沒提這事兒,所以她也不好自己說,只好悶頭出來。等走到電梯口,老朱的女兒追了出來,對老朱說:“媽,阿姨落東西在咱家了。”邊說邊吃力地拎著陶愛華那一大包禮物。
陶愛華臉一紅,正要說這不是阿姨落的,這是阿姨送給你們家的,結果老朱搶在前頭訓了女兒一句:“快拎回去。”邊說邊忙不迭地往前走,只對陶愛華說了句:“孩子不懂事。”
孩子不懂事,大人懂事就行。陶愛華興高采烈地上了電梯,心頭暗喜,她想這事兒估計成了。她一路哼著歌就進了門,見了魏陶,忍不住對魏陶說:“兒子,你上重點中學的事,落實了。”本來陶愛華沒打算跟魏陶說這話,但她受不了魏陶那沒精打采愁眉苦臉的樣兒。
魏陶有點不信,問:“真的?”
陶愛華點頭,說:“趙偉比你差12分都能上,我們才差6分怎麼就不能上了?”
魏陶興奮得不知所以,一個撂蹦就從床上跳了下來。陶愛華滿臉的皺紋都笑開了——她這人藏不住事兒,到了晚上躺到床上,扳著魏海烽的肩膀就把白天送禮的事兒說了。魏海烽皺了皺眉,只道:“這事兒你怎麼不事先跟我商量一聲?”
陶愛華撇撇嘴,說:“跟你商量,你知道怎麼送禮?你給誰送過禮?”
魏海烽知道陶愛華馬上就要說話沒邊兒了,他立刻煩躁起來。也是最近一段時間,“副廳”的事兒一會兒傳上面的意思是馬上提,刻不容緩,一會兒又傳領導的意見不統一,這事兒又“不急”了。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現在就是海烽最難“將息”的時候。他和趙通達整天繃著個勁兒,這勁兒不繃是不行的,繃得太緊也是不行的,那麼多雙眼睛在看你呢。你太緊張,讓人議論;你一點不緊張,人家也要議論。誰能真的不在乎別人的議論?尤其是群眾議論?當幹部乾的是人事,你能說你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嗎?對群眾的看法,你一點不在乎,那叫獨裁;你太在乎了,那你就真成了“公僕”,你誰都伺候,誰還都敢對你指指戳戳。
陶愛華還在興沖沖地跟魏海烽叨咕:“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