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聽不下去了,她的臉白了,心口發緊了。她錯愕地瞪大了眼睛,微張著嘴,顫聲問:“怎麼會這樣?你沒騙我?”“我幹嘛騙你?”可兒把頭垂下去了,她抽回了手,兩隻手緊握著那咖啡的杯子。冷風更多地吹過來,她的脊背上都冒了冷汗,握著杯子的兩隻手發抖了。“可兒,”林雪察言觀色,不失時機地請求,“回到我二哥身邊吧!他是愛你的,你難道還能找到我二哥更好的男人麼?”
“林雪,”可兒無力地打斷了她的話,“不要試圖做說客,我們回不去了。”她的臉色略有發白了,她衝著林雪哀慼地搖了搖頭。
“經過這段時間,我們就更回不去了。沒有人能夠比我更瞭解他,我不否認他現在對我的感情,但是,你也不能否認,他是個要臉要面的人。也許他現在不覺得,等到時日一長,等到有一天我老了,不再吸引他了,前塵往事,所有的記憶都會復甦,到時候,又是一個什麼樣的局面?所以,林雪,不要再試圖讓我們改變什麼。你總應該知道我對你二哥的感情,下這個決心對我不容易,下了,我就不能更改。”她反手握住林雪的,她的手涼的像塊石頭。“別再勸我們了,我們在一起會比現在更痛苦。我試過,我失敗了,與其那樣,長痛不如短痛。”
她的情緒平定了許多,她抽回了手,拳頭頂住鼻端,堵回從喉嚨裡竄上來的酸楚。她注視著那杯咖啡,聲音哽澀地低語:“許饒陽不是一般的人,他有今天,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我相信他,他是個有理智的人,他不會在錯誤的路上停留太久。”
“我相信他,他是個有理智的人,他不會在錯誤的路上停留太久。”許橈陽眼睛直直地望著前方,手機牢牢地貼在耳邊,從裡面傳出來那輕輕嫋嫋,沙沙啞啞的聲音帶著透骨的力道敲著他的耳鼓,攪的他胸口的地方一熱,渾身的暖流被擰成了揪心的痛。
晚霞在車前窗上暈染開來,他透過那霞光,目不轉睛神地盯著前方的那人。湖藍色的長裙,深灰色的長外套,一頭烏髮鬆鬆地垂在那兒,髮絲閃亮,整個人都被陽光照著美得像一副畫,帶著那麼強悍的令人屏息的力道晃著他的眼睛。
手機裡緩緩地流出她的聲音。
“有時候,我常常在想,公平麼?這個世界上有公平可言麼?從小別人有父親,我沒有,我連他長得什麼樣子都不知道。跟了許橈陽,我以為,幸福已經屬於我了,有了這片天,我從此再不需要害怕風暴,害怕雷聲。可是,現在都成了曇花一現。”
她停了一下,聲音再度響起,每個音浪裡都沁滿了傷感。
“我常常聽人說,幸福和不幸就是孿生姊妹,它們同睡在一張床上,幸福的時候,你笑的太大聲就把不幸吵醒了。我想跟著他的時候,我肯定得意忘形,高興的過了頭,所以,老天看不順眼了,把他收回去了。”
他全身僵硬地舉著那個手機,將它緊緊扣在耳邊,臉色發白地捕捉著從裡面傳出的每一個音節。夕陽西下,天邊那玫瑰色的紅逐漸由深變淺,再由有變無。他一隻手緊攥著電話,騰出一隻手從扶手箱裡掏出煙盒,手指發硬地從中抽出一支菸,放到嘴邊。他一邊注視著車前窗的人一邊把煙點燃。蒼白的煙霧從他的鼻端嘴角溢位來,慢慢地迷濛了他的視線。他不穩定地夾著那支菸,不穩定地抽著。
透過那煙霧,他動都沒動地望著那視線中的人。她倦怠地靠在那兒,始終垂著睫毛,手裡無意識地攪著咖啡杯裡的勺子。霞光在她的身上隱去,鍍上的是一層暗淡的灰。他盯著那個瘦的像個影子的小人,喉中發痛,鼻中擁堵了。
她的聲音停了下來,好半天她都沒有說話,都是林雪說在。他聽了一會慢慢地把電話移開按斷握在手裡,他目光仍然沒有從車前窗收回來,他努力想要看清她臉上的表情,但是,他眼前的視線逐漸模糊了,看不清了,暮色像一張看不見的大網在天與地之間慢慢徜徉開來。
他頹然地扔開電話,靠到座位後背上,閉上眼,眼底一陣酸澀層層繞繞地往上湧。他咬緊牙關,度過胸口的那份刺痛。再度睜開眼,他坐直了身子,吸了口氣,想要把車子駛離停車場。可是,他突然間眼睛睜大了,手心出汗了,心快跳出來了。因為他看見林雪扯起可兒直接對著他的車過來了。
他張皇失措,真的希望地上能在這個時候裂個縫隙好讓他鑽進去。但即使有縫隙,他也來不及鑽了。林雪已經聲勢浩大地拉開了他這邊的車門,衝著他嚷起來:“我受不了你們,幹嘛躲躲藏藏的,有什麼話不能當面說?”她連多餘的招呼都沒打,瞥了一眼那車裡車外兩個被點穴入定的人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