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神。這時我就會感到受了遺棄,感到自己的多餘。如果我驅多少成熟一些,我會知趣地走開,可是我是如此珍視和她相處的每分每秒,根本就沒想過主動離去。
為了使我有更充分的理由出入她家,我甚至拋棄對成年人的偏見,去討好她的父母。我認識地作出副乖巧的嘴臉,表現一些天真的羞澀的靦腆。我盡力顯得自己比實際年齡還要小,以博取憐愛和慈顏。至今我也不知道我做得是否成功,那對夫婦始終對我很客氣但決不親近,也許當時他們就看穿了我,一個少年的矯情總是很難做得盡善盡美。
夏天的中午使人慵倦欲睡。有時她同我說著說著就沒聲了,躺在床上睡著了,手裡的扇子蓋在臉上或掉在床下。我就坐在桌前聽看窗外的蟬鳴隨便翻她書架上的書看,盡力不去看她因為睡眼無意裸露出的身體。
那時,我真的把自己想成是她弟弟,和她同居一室,我向往那種純潔、親密無間的天然關係,我幻想種種嬉戲、撒嬌和彼此依戀、關懷的場面。
我對這個家庭的迷戀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從我和米蘭認識了以後,我幾乎騰不出空和哥們兒一起玩了。我們那次打架帶來了一些後果,那個捱打的孩子頭上縫了三十多針,他爸爸和派出所的民警很熟,分局來人把汪若海和高晉抓走了,拘留十五天。還傳訊了參加那次傷人事件的所有孩子。我因為在別的學校上學,白天不在,得以倖免。
院裡知道了這件事後,所有參加這件事的小孩家長在幹部大會上被點了名,受到訓斥。幾乎所有孩子回家都捱了打。許遜和方方跑到外面刷刷夜去了。有天傍晚,我坐電車回家,看見他們倆在故宮護城河邊閒逛。
那些日子的晚上,我們都受到家裡的嚴格管束,不大容易出門不。於北蓓也在事發的當晚流竄到別處去了。
不久,我們開始期末考試,我憑著悟性和故謅八扯的本事勉強應付過了語文和政治、歷史的考試,而數、理、化三門則只好作弊,抄鄰桌同學的卷子。最後也都及格了,有幾門還得了高分,這不禁使我對自己的聰明洋洋自得。
考完最後一門課,我就跑到米蘭家找她。她家來了個老太太,大概是她姥姥,一口難懂的南方話,說米蘭不在,去買菜了。我揹著書包在菜市場裡轉了一圈,發現她正拎了一網兜雞蛋和兩條帶魚,站在蔬菜櫃檯前挑茄子和西紅柿。
“你還買菜,小家婦似的。”我見了她後笑著對她說。“小家婦就小家婦唄,不買菜吃什麼呢?”她把西紅柿放到秤盤上,售貨員又故意拿了幾個壞的擱上去,翻著白眼說:
“這兒賣的西紅柿不許挑。”
她也沒在意,照樣付了錢。
我們走出菜市場,她請我在冷飲櫃前渴冰鎮汽水。
“我們後天就放暑假了。”
“還是當學生幸福,每年還有兩個假。”她吮著汽水瞅著我說。“不上學了,我就不一定能天天來了。”
“你打算上哪兒玩去?”
我對她沒有流露絲毫對我不能天天來遺憾感到失望。
“哪兒也不去,游泳,打籃球。”我渴完了一瓶汽水,玩著麥管。她的瓶子裡還剩了多一半黃澄灌的汽水。
“我的假條也快滿了,又該上班了。”她似乎有些憂鬱。
“你到我們那兒去玩吧。”我興致勃勃地邀請她,又對她吹了通我們院的好玩和我的朋友們的有趣。
“我才不想認識你們那些小壞孩兒呢。”她笑著說。
“你來吧。”我求她,“你不想認識他們就說是找我的。真的我們院就跟公園似的,哎,可以照相。”我眼睛一亮。
她笑了,“再說吧。”還了汽水瓶子,拿了押金往家走。
我跟她到灼熱的太陽地,“別再說呀,到時候都不好聯絡了——說準嘍!”“好吧,你說哪天吧。”她含笑應允。
前面走過來兩個我們班同學,我連忙從她身邊躲開,假裝和她不認識。回到院裡,還不到中午兩點。院裡鴉雀無聲,各家各戶在午睡。我看到衛寧穿著拖鞋從他家門內出來,穿過殿門沿著遊廊急急往後院奔。我叫他,他腳步不停地對我說:“高晉和汪若海回來了。”
我連忙跟上他,一同來到高晉家,所有哥們都在,正懷著濃厚興趣聽高晉吹他在看守所的表現:
“我們那號裡關的淨是打架的,就一個倒糧票的一個杆兒犯,叫我們擠兌慘了……”
享晉在看守所裡剃了個禿子,這時也就長出一層青茬兒,虎頭虎腦的引人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