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爾戈·特勞特——那個綽號“教授”,犯下所有這一切兇殘罪行的連環殺手——已經吐了他一身。
麥卡錫急急忙忙地逼避開特勞特嘔出的穢物,但狹窄的空間令他避無可避,特勞特仍在不斷地嘔吐著,口中還夾雜著虛弱含混的“對不起”——所有人都呆立當堂。
肖恩和麥卡錫並不是沒有考慮過現場會不會糟到令人噁心的程度。因此,麥卡錫從巡警隊借調的隨行警官都是出了名的敢拿死人頭蓋骨當啤酒杯的傢伙,肖恩也特意要求哥倫比亞電視網派出久經沙場的“硬骨頭”,為的就是避免有人會吐在當場——但誰也沒料到,嘔吐的那個人會是基爾戈·特勞特自己。
第一個跳起來的是現場鑑證小組的指揮官,一個紅色短髮的瘦小女人,她憤怒地吼叫道:“瞧瞧你幹了什麼好事,你這混蛋!快從我的現場滾出去!”
麥卡錫強壓住心中的怒火,目送在門口值勤的警員衝進屋內,將基爾戈·特勞特押出室外。他脫下被毀了的新西裝和領帶,開始用西裝背面擦拭襯衫和褲子上的穢物,一邊恨恨地嘟囔著:“真是他媽的高明的演技啊,你這狗孃養的!”
想必在一邊尷尬而沮喪的肖恩·邁爾斯心中所想的也是一樣的念頭——那個魔鬼已經在鏡頭前為自己贏得了不少同情分,而再怎麼預防,出醜的卻總是匹茲堡警方。
瞧著吧,瞧誰才會笑到最後——麥卡錫狠狠地將弄髒的西裝扔在地上,背後再次傳來了鑑證小組的紅髮女人的大聲抗議。
基爾戈·特勞特坐在皇冠車的發動機蓋上,眼看著被裝在黑色屍袋中的屍體被一具具地抬出來,裝上廂型貨車。
一、二、三、四。
第四具屍體之後,不再有更多的屍體被運出來,制服警員、助理驗屍官、獨家採訪小組和警局公共關係主管肖恩·邁爾斯一個接一個地退出屋外,最後離開的是偵破這起案子的警探——被吐了一身的伊恩·麥卡錫——室內只留下了犯罪現場鑑證小組完成他們的收尾工作。
一行人足足忙了四個多小時,人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疲憊與飢腸轆轆,但沒人去動“育空”車車載冰箱裡準備的汽水和三明治。
走出屋子大門的麥卡錫徑直向特勞特走去,臉上掛著想要痛扁某人時才會有的表情。尼古拉斯·顧擋在他的委託人身前,肖恩·邁爾斯輕輕拉住警探的手臂,在他耳邊小聲提醒道:“別這樣,別在鏡頭前。”
麥卡錫停下腳步,與尼古拉斯·顧面對面站著,律師毫不畏懼地將委託人與警探隔開,麥卡錫心裡清楚,毫無疑問他將是首先讓步的那個,他的視線越過律師的肩膀,死死盯著他背後的基爾戈·特勞特,即使多堅持一秒也好。
“上車!”他最後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
制服警員將特勞特從轎車的發動機蓋上拉起來,律師以慣常的語速和老練的語調不卑不亢地道:“我的委託人已經履行了他的承諾,現在我想知道……”
“是的,我也會履行我的,交易沒變。”麥卡錫惡狠狠地打斷他,“現在他媽的給我上車!”
尼古拉斯·顧拉開皇冠車副駕駛座的車門。基爾戈·特勞特忽然問道:“等一下,警官,我們不吃點東西再走嗎?我想大家都餓了。”
“會有時間給你吃東西的!”麥卡錫回應道。
“別這樣,警官。”基爾戈·特勞特抱怨道,“時間已經不早了,我們接下去還得再去兩個地方呢!”
“你說什麼?”麥卡錫瞪大了眼睛,所有人都盯著“教授”。
“還有兩個埋屍地點,我沒說過嗎?”基爾戈·特勞特愣了一下,然後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啊,我明白了,你沒注意到——瞧,昨天,我們在說‘埋屍地點’的時候,我用了複數——而你沒注意到。”
麥卡錫意識到,自己又被耍了,他再也無法控制自己,一個箭步衝到“教授”面前,在任何人阻止他之前,他已經一拳搗在“教授”胸腹之間的神經叢上,絲毫不在意“教授”再次將一肚子的酸水全都吐在了他的新襯衫上。
一
這份工作最令人難以接受的部分,並不是它有多危險。事實上,對於伊恩·麥卡錫——這個在城中最危險的街區度過整個少年時期的警探來說,“危險”甚至稱不上是個實實在在的名詞——但在下班時間由警局排程中心打來的電話卻不同,尤其是這種在一個週六的清晨打到你臥室的電話,輕易就可以摧毀整個週末。關於那些壞傢伙,有一句格言已經在匹茲堡市警局劫兇組流傳了數十年:“他們從不在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