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太爺的轎子近來了。幾個兇悍的衙役從眾人中分出一條小道,分兩列站好。
轎子停下,前面的轎伕按下抬槓,丫鬟掀開簾子,一個可人兒從裡款款走出。
騷動的人群頓時安靜下來,唯有驚豔的目光,和輕聲的驚歎。
馬臺吉也想看一看,可惜前面的人將他死死壓在門邊上,前面的風景都被掉著辮子的像蝌蚪一樣的腦袋擋住了。
外公說,那時候剪掉辮子是要掉腦袋的。
當縣太爺的閨女正要跨過門檻的時候,馬臺吉才從側面看到了她的相貌。目光剛落到她的臉上,馬臺吉就大叫一聲。
這一叫聲驚到了縣太爺的閨女,更驚到了手拿皂白長棍的衙役。兩個肌肉橫生的衙役衝了過來,兩根長棍從馬臺吉肋下插入,將他的手反鎖住。旁邊的人急忙往後退,讓出一小塊空地。
馬臺吉又一聲驚叫。他看見衙役身後一個半人臉半貓臉的老太婆一閃而過,迅速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
但是衙役以為他是因為被木棍夾疼了才叫出聲的,並不以為意。
馬臺吉以為自己眼花了,就像此時將縣太爺的閨女錯看成另外一個人一樣。
當縣太爺的閨女朝他走過來之後,他又覺得此時自己的眼睛還有幾分可靠。後來在新娘子的葬禮的第一天,馬臺吉回想了當時的情景,他後悔說應該猜到這是一個不祥預兆的。只是可惜接下來的事情太過意外,讓他忘記了一掠而過的不祥之感。
“喂,你不是說你要離開嗎?怎麼還在這裡?”馬臺吉雖被衙役控制,仍激動不已。他怎麼可能忘記這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容顏?他來月老祠就是為了她。
但是那個熟悉的她卻滿臉迷惑,她將他打量了一番,問道:“你認識我嗎?”
“你忘了嗎?你來借火的那個晚上……”馬臺吉看周圍站著許多人,嚥下了後面的話。就是她!一定是她!那一眉,那一眼,都深深的刻在他的心間,是他魂牽夢繞的所在。
“借火?”她眉頭微蹙,一臉茫然。
☆、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
馬臺吉忙不迭點頭。
“那麼,你知道我的名字嗎?”她並不生氣,耐心的問道。她的眼睛裡有異樣的東西。
“不知道。”馬臺吉的頭搖得像撥浪鼓。
周圍人鬨然大笑。
架住他的衙役怒道:“你是不是嫌命長?敢跟我們小姐套近乎?滾!”衙役將長棍一揮,幾乎將瘦弱的馬臺吉甩起來。
另一衙役倒是不怒,嬉笑道:“哎,到處都有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啊!”
馬臺吉被長棍的餘勁帶著趔趔趄趄走了幾步,後面的好心人將他扶住。
縣太爺的女兒由丫鬟扶著進了月老祠,跨進門的時候,她迅速偷看了馬臺吉一眼。衙役甩了甩袖子,跟著走了進去。
這時,外面的人們圍著馬臺吉看熱鬧。一個老頭驚訝道:“這不是酒進士的獨苗弟子嗎?聽說很多人想當酒進士的學生求之而不得。我原以為他收的弟子有多麼厲害呢,原來也不過是登徒浪子。不好好讀書考功名,卻一門心思想著攀高親。”
老頭這麼一說,其他人就跟著指指點點起來。
馬臺吉異常尷尬,無從辯解,只好灰溜溜的走出人群,快速朝私塾方向逃跑。
回到私塾,所幸老師還沒有回來。
馬臺吉淘好米,洗好菜,然後心不在焉的拿本書等老師回來。他很擔心老師在回來的路上遇到當時在場的人。如果遇到,那人肯定會跟老師說起。這樣的話,老師的顏面何存啊?並且,老師順便就知道他偷偷溜出去了。
左等右等,遲遲不見老師回來,卻等來了白天架住他的兩個衙役。
馬臺吉嚇了一跳,以為衙役是因為月老祠的事來捉他的,急忙從後門溜走了。
後門挨著破落的寺廟,馬臺吉在落了厚厚一層灰塵的香案上坐下,心臟如打鼓一般咚咚響。他心想,這回可真糟糕了,不但丟了老師的顏面,還惹得衙役到私塾來拿人了。如果逃回家,衙役說不定還會找到家裡去。這下鬧大了!
在寺廟了呆坐了一會兒,馬臺吉悄悄去視窗看了看。那兩個衙役坐在私塾門口,一時半會沒有要走的意思。幸好他們好像不著急尋找,只是乾等著。
馬臺吉回到香案旁邊,將香案上的灰塵吹了一吹,便撲在上面打瞌睡。
等他睡過一覺醒來,天已經黑了。
他悄悄溜出破寺廟,去看私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