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若是他知道自己身後那片被他影子擋住了光的地方站著些什麼,我不知道他還能不能這樣嬉笑得起來。於是搖開了扇子,那些貼在他身後的東西便尖叫著散了,同我周圍那片濃得讓人胃裡翻騰的味道一樣。
扇子上有鋣的味道,麒麟的味道對那些東西來說似乎天生有種無形的威懾。只這一回,它們並沒散開多遠,退到一個安全的距離便停了,恨恨地看著我,一雙雙黑洞似的眼鮮血淋淋。
冤孽,冤孽……
“先生說三日,這已經快滿三日了。”耳邊響起金澤的話音,完全不同於前日的疲憊和沙啞。
我回頭望向他:“是,老爺,已經快滿三日了。”
“她的病治得怎樣。”
“老爺的銀兩準備得怎樣。”
啪!
手裡的茶杯重重砸到桌上,他身後的小廝嚇得臉失了色。
“先生這是在耍弄老夫麼。”半晌再次響起他的話音,聲音依舊不疾不徐的淡定。我合上扇:“不敢。晚輩說過,沒那點把握,晚輩不會貿然過來。”
“既然這樣,那麼不妨請先生告訴老夫,眼下這孩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病入膏肓。”
話一出口,意料之外這老頭沒有當場發作。只一聲不吭端起那隻剛才差點被他砸破的茶杯,送到嘴邊輕輕呷了一口:“先生之前說過什麼來著。哦,沒那點把握,晚輩不會貿然過來。我以為先生是言而有信之人。”
“老爺也看到了,小姐的病,不單純是因病而起。”
“先生想說什麼。”
“晚輩想說的,都已經在房間那隻坑裡頭了。”
“這麼說,婕兒的病無藥可治了。”
“無藥可治。”
“那三日延命一說也是愚弄我老頭子的了。”抬頭輕掃我一眼,我側過頭避開他的視線。也不過一晚上的工夫,他鬢角邊的頭髮就已經全部發白了,卻原來他也是個會心焦的人。而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
“無藥可救,不代表無法可救。”我道。
於是他眼裡如我所料露出絲精光:“什麼法子,先生請說。”
“小姐的病因妖氣深入骨髓所致,卻又不單單止是如此。”
“還有什麼。”
“小姐身上那片血腫,叫惡氣,長久妖氣侵蝕而異化成的樣子。老爺在小姐床上佈置的那些物什,顯見老爺對此道也略知一二,所以晚輩就明說了吧。原本在普通地,小姐這病還可在晚輩剛來時遏止,只是桃花莊漫山桃樹,天長日久,已讓這塊地兒成了一塊天然的積陰地,於是小姐的病根子也受這積陰地的催化,變得難以收拾起來。”
“那先生又說,無藥可救,不代表無法可救。”
“找到安插下這病症的因子,自然就有法子救了。”
“因子在哪裡。”
“晚輩要再加白銀十萬兩。”
他朝我抬了抬眼皮子。細而渾濁的眼試圖從我望著他的眼裡瞧出些什麼來,半晌輕輕一點頭:“加。”
話才出口,外頭的風聲猛地又大了些,鑽進視窗吹出哨子似的尖叫,卻依舊聽不見那隻麒麟的動靜。眼見周圍那些原本淡去的腥羶的味又重了起來,我重新搖開扇子:“此外,晚輩還要問老爺要樣東西。”
沒有立刻回應我的話,金澤的目光在瞥見我這片展開的扇面時很顯見地閃了閃。
片刻輕輕籲出一口氣:“先生手裡這把扇子,是哪裡來的。”
“一位朋友贈的。”
“朋友……可是說出那帖藥方之人?”
“老爺聰明人。”
一陣沉默。似乎被地上金小姐掙扎的聲音弄得有些心煩意亂起來,金澤站起身慢慢踱到房門口:“……不知先生同這位朋友,相識了多久?”
“不久。”
“不久……這倒有些奇了。”
“晚輩一路踏山涉水,所遇奇事倒也確實不少……”
話還沒說完,頭頂驟然間一道咆哮。
隱隱可辨是鋣喚風出來的低吼,而以風抗風,他到底是想做什麼?思忖著我走到窗邊,想把那扇小小的窗朝外推開一些,手還沒碰到窗格,外頭陡然間霹靂一道閃電刺過。
“轟!”
“先生,”耳邊隱約響起身後那老者的聲音,我的耳朵被這道閃電刺得灼灼生疼。
“先生剛才說,想問我要樣什麼東西。”第二道閃電劈過,我聽見他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