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存亡,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下去,恐怕最後要釀成大禍。”她稍頓:“顏家是山東大族,近年來勢頭卻大不如前,這其中緣由你我也都明白。我希望在齊州都督府這件事上,顏刺史、顏家都能有個立場。”
話講到這個份上,她為何來青州,之前又為何對顏伯辛如此謙恭,都清楚了。
她孤立無援對抗元信,自然是不行。儘管山東境內勢力錯雜,然她仍有可爭取的力量,譬如世代以禮法治家的清貴門閥顏家。
顏家與元家之間有過幾次聯姻,但這裙帶的牽扯其實很有限。在山東這個地盤上,勢均力敵的兩個世家,一個因為攀附上了皇家姻親並汲汲鑽營,以至於現在呼風喚雨十分囂張;另一個則還保持著一貫家風,抗住襲來的疾風驟雨,低調踏實地站著。
儘管如此,顏家又確實在暴風的中央,有時候仍要被迫站隊。顏家需要做出選擇,而眼下李淳一將這選擇拋給了滿心赤誠的顏伯辛。
顏伯辛不表態,但他心中多少有些想法,遂問:“殿下需要什麼來證明立場?”
“顏刺史原先任齊州都督府參軍,對齊州府的兵賬自然有數,將你瞭解的情況如實上稟,這便是立場。”
她講得更直接,顏伯辛卻輕勾了唇角:“兵賬能真能假,暗中的東西明面上又如何看得到?殿下未免有些太樂觀了。何況,若臣冒失上奏,最後燒到腳的,會是臣自己。”
他說完起身就要走,李淳一卻不急不忙道:“都督府謊報災情、縱豪強富賈惡意兼併土地、私自增設稅務名目,違制私募職業兵——百姓又豈可安心?天災已是令人難安,難道還非要再強加一層*嗎?”
顏伯辛有一瞬的沉默,心頭莫名竄出一絲燥火,忽俯身端起茶盞,將冷掉的茶水飲了個乾淨,最終還是拒絕了李淳一的“上奏”提議,一字一頓道:“殿下的激將法對臣無用,臣不會那樣做。”
外面的風愈發大起來,青州難得地陰了幾天,空氣渾濁,處處透著藥草味和焚燒過後的煙塵氣。
李淳一陸續收到了出行各州的監察御史裡行彙報,她將心裡這本賬理了理,從青州往西,與謝翛一道折返回了齊州都督府。
元信派出的人還在搜尋李淳一的下落,她卻自己登上了門。都督府的報災摺子正要送出去,卻被李淳一給攔了下來。那送信驛丞一愣:“殿下,這、不太好吧——”
謝翛橫了他一眼,李淳一的衛兵頓時在外守了一圈。
李淳一拿著那摺子入內,出示特使符節,公廨內吏卒僚佐便嘩啦啦跪了一片。最後元信從公房內姍姍走出來,看著一臉疲憊的朝廷特使,不行禮也不問好,只略略揚起眉:“姊夫以為你失蹤,都遣人報信回京了。看你似乎還好,姊夫倒是可以放心了。”
李淳一目光平靜,但心中公恨私仇卻揣了滿滿。
想到自己與宗亭因馬球場那件事吃的苦頭她便十分惱火,看著這張臉怎麼也笑不出來。
元信瞥見她手裡的摺子:“扣下來也好,你看過簽了字再遞,事情更好辦。”
“若此奏抄是如實報災,本王一定簽字。”她波瀾不驚地接著道,“但如果謊報——”
元信的一位僚佐沉不住氣搶著道:“都是依各州奏抄核定,又豈會謊報?”
“本王話還未說完,你卻好似被踩了痛腳,是心裡有鬼嗎?”她翻開那奏抄,低頭尋到擬書者的名字,抬頭看他:“張忠祺,是你嗎?”
氣氛登時劍拔弩張起來,一眾人立在公房外的廡廊裡,不進不退,竟是呈現出了對峙狀態。
李淳一繼續往後看:“為何本王覺得這奏抄所報不實呢?”
元信面上雲淡風輕,講話也是老謀深算的樣子:“姊夫知你做事認真,大概真是四處巡過了,你主觀上覺得實情與奏抄有出入,也並不是不可能。報災不是做賬,估算得多了自然有錯漏,這些都是容許的。”
氣氛頓時又僵下去,就在這時,外面忽有吏卒跑來,稟道:“青州刺史顏伯辛求見都督。”
元信眯起了眼。
☆、第43章
顏伯辛的到來讓廡廊下緊張的局勢倏地扭轉,元信問:“他有什麼事?”吏卒回道:“沒說,只講有要事急見。”
元信留意了下李淳一的神色變化,道:“就說我正與吳王議事,讓他等著。”
吏卒應了一聲,剛轉過身要去回稟,顏伯辛卻是兀自進來了。他周身透出沉重與操勞,一身緋服將面色襯得更是蒼白,但眼中精光卻絲毫不減。他往前走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