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就在一眾人各自領命之際,瓢潑大雨就這麼落了下來。
潮氣洶湧溢進殿內,廡廊下水幕如紗。旱了這樣久,老天終於肯慷慨傾倒雨水,將偌大關中平原澆個透。
早不下,晚不下,恰好是女皇打算清算元家的時候下。
這時司天臺監驚喜地往前幾步,噗通跪下來道:“陛下——天降甘霖,正是我大周修政之回報啊。”
☆、第50章
關中這一場甘霖,慷慨得反常。焦渴土地貪婪地據納雨水,排水溝裡水聲潺潺,枯敗綠葉也一點點醞釀飽滿的復甦。
無數百姓衝出門淋了個溼透,形容狼狽,心中卻是失而復得的喜悅。皇城各衙署內,大小官員擠在廡廊下感受鋪天蓋地的潮氣,宗正寺卿則默不作聲臨窗吃餜子,對面的太常寺卿道:“這雨聲竟是比太常寺所有的樂聲都還美妙哪。”
受到大雨安撫的內心,似乎少了些焦灼不耐,然而宗正卿心裡分明不太爽快。太常卿飲了一口新釀的酒,乜著眼問:“你可是擔心吳王回來宗正寺又要忙了?”
“可不是。”宗正卿撇撇嘴,“真是會鬧騰啊,去個山東能扯上姓顏的。等她回來,吳王府定又是一番動靜,鬼知道宗家那小子會翻出什麼大浪來?那時候一場婚事就將我們幾個忙壞了,這要是再折騰哎——”他不繼續往下說,只兀自飲了一口酒。
“我看你是一廂情願,顏家早年不也拒過天家的婚事?骨子裡的挑剔是不會變的,哪裡真看得上吳王,這事你還真不必太擔心。倒是太女那裡……”他給宗正卿遞了個眼神,也不再往下明說了。
宗正卿當然明白,萬一元信出事,東宮的王夫位置自然也有一番大變動,這變動比起吳王后宅的事要麻煩得多。
搞不好,整個東宮都要天翻地覆!
加上近來皇夫身體告危,他老人家萬一這時候“一走了之”,緊跟著就又是國喪,那宗正寺的事情可真要聚成塔了。
宗正卿悶悶不樂飲酒,屋外的雨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這場大雨從白日落到深夜,又延續到次日清晨,將關中澆了個透才暫時歇下。之後又是幾場暴雨,天也就跟著熱起來,農事隨之漸漸恢復,平康坊的歌舞重歸熱鬧,曲江池芙蓉園遊人更是陡增。
錯過了一季春光的長安人,努力在夏日到來前彌補缺憾,竟顯出幾分逍遙來。
山東則不同,哪怕雨季過去,水也漸漸消退,百姓面上也沒有絲毫的輕鬆。災後重建困難重重,喪親傷痛也難以消弭,要走的路既長又難。
好在朝廷仁慈,蠲(juan)免賦稅,災民們便不必再背上稅役,至少今年還有喘氣的餘地。都督府的善良更是出乎州府百姓的預料,不僅給醫藥給糧種,連耕牛及農具也分等戶給了,在民舍修築一事上,更是提供了極大的支援。
賑撫重建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所有決策,李淳一也並沒有瞞元信。她很多事都與他講,就是不讓他出門。元信煩躁至極,無奈藥物幾乎廢了他,他甚至沒力氣揍倒李淳一。
這天謝翛忽然帶兵衝進屋內,將元信塞進車駕,隨後一鎖,是要將他送到京城去。元信癱在車廂內,隔著簾子咆哮質問:“你們反了天了!這是要做什麼?!”
李淳一與顏伯辛交接妥當,恰從門內走出來。她聞得元信大喊大叫,走過去撩起簾子,站直了回道:“本王奉陛下旨意將都督押送回長安,都督有什麼不滿,請到京裡再說。”言罷霍地放下簾子,往後退了兩步,朝前面車駕走去。
顏伯辛此時已在那邊候著,在李淳一上車之前,他瞥了眼元信的車駕,壓低了聲問她:“吳王上奏時稱元信染疫,然事實並非如此。就這樣將他送去京城,豈不是自露破綻嗎?欺君之罪,可是不好擔的。”
他講完留意李淳一的眼睛,卻從中捕捉到了一縷殺氣!
於是他順水推舟,往前半步,幾乎是貼近李淳一耳朵道:“疫病本就難愈,死了也無法追究,且也有理由毀屍滅跡。”
這話相當狠毒了,罔顧律法的私下了斷,有手刃惡敵的快感,但顯然,李淳一併沒有做過這樣的事。
她眸光似乎閃爍了一下,只應說:“知道了。”
她言罷上車,顏伯辛抬頭看她:“殿下請多保重。”隨後往後退一步,地上的塵便隨著車駕的奔行騰了起來。
車駕行出了寬闊大道,往西奔向關中。
離長安愈近,謝翛也越焦慮。他與顏伯辛有一樣的擔憂,總覺得不能讓元信活著回到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