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逃向美女懷抱的溫柔之鄉,儘管他才是個二十三歲的年輕帝王,但是和父親當年比較起來,這隻龍種生下的只是一隻跳蚤了。
至少在他短暫的人生歷程中,是張良使他感受到過人的智慧和力量,則不是他從另一個方面感受到的人的醜惡與骯髒。
張良按君臣之禮向惠帝和太后叩拜之後,呂后賜他在她的旁邊就坐,這在君臣眼中是一種莫大的榮耀和寵幸。
但是,張良靜靜地坐在那裡,顯得很平靜,一點也沒有得意之色。
大家這才清楚地看見,留侯已是滿頭華髮,五年來他已衰老多了。他坐在長樂宮中,似乎是個陌生人。
在笙歌管絃中,盛宴開始了。美酒瓊漿,玉盤珍饈,享不盡人間的榮華富貴。
張良坐在席前,好象口不知味,鼻不聞香,無動於衷的坐在那裡,很少舉箸。他在這一張張大嚼大飲的饕餮大口面前,顯得孤獨而又寂寞。大家都知道張良在輕舉學道,道家要“服餌”(服用長生不老之藥)、“辟穀”(就是迴避穀物,當然不是絕對不食,而是儘量少吃穀物),還要回避煙火煮熟的熟食,多食自然生長的樹木果實、花蕊和鮮山菜。因此滿桌的山珍海味,對他變得毫無吸引力。
呂后和惠帝不時向他舉杯,出於禮節他又不得不飲上一口酒,象徵性地挾上一點菜,放進口中慢慢咀嚼,味同嚼蠟。
呂后在一旁實在看不過去了,一邊替他挾菜,一邊對他說:“我說留侯啊,這人生在世,真有如白駒過隙,該享受就享受吧,又何必這般苦自己呢?吃吧,多吃一點,不必客氣!”
張良沒有辯解,也無法辯解,說什麼好呢?他只有微笑著洗耳恭聽,實在推不脫了,勉強吃一點。就這般吃吃停停,又停停吃吃,他今晚吃進肚裡的美酒佳餚,比他十年來吃的這些東西的總量還要多。
樂舞百戲表演完畢,太后退席了。張良放心了,一時間感到自在起來。剛無拘無束地坐了一刻,一位太監來到他身邊,說太后召見,他趁此機會離席,隨太監來到後面,見太后已端坐在那兒等候他。
張良見禮後,太后賜坐後對他說:“今晚的宴會雖然召集了群臣,實際上是專門為留侯設的宴。所以特地請王陵、陳平和周勃這幫故人前來相邀,沒想到留侯未曾推辭,欣然出山。”
張良說:“老臣蒙太后如此器重,深感惶恐,不知太后有何吩咐?”
太后沉思片刻,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張良有些吃驚地問道:“敢問太后有何憂慮?”
太后說:“子房是先帝的股肱重臣,自從先帝晏駕之後,蕭何與曹參又先後謝世,雖然已按先帝臨終囑咐,立陳平、王陵為左右丞相,立周勃為太尉,但惠帝生性懦弱,不思進取。真正有為之時,就是先帝東征託留侯病傅太子那段時間。太子平生敬重之人,就是留侯。因此,今夜請子房來是有託於子房,能不能出山輔佐惠帝?”
張良面有難色,他確實沒有想到呂后時至今日,還會提出這個問題來。因此,他盡力推辭說:
“請太后恕罪,多年來臣體弱多病,杜門謝客,早已不問朝政,恐難應命!”
“子房,我算是求你了!”呂后頗有些哀傷,“子房,你一定要答應我的請求,當年是你竭力保全太子,如今太子繼位為帝,你能見他這般狀態而不拯救嗎?你運籌帷幄輔佐先帝高祖打下漢室江山,難道就忍心看著它衰落下去一蹶不振嗎?”
張良有些動心了,但他仍然難以決斷。
太后說:“子房,就三年,不,一年也行!只要你把他扶上正路,我就讓你重新歸隱,決不食言!”
張良最後說:“太后,容我回去好生想想,一月之內一定回稟太后。”
當然也不能逼他太盛,呂后答應讓他回去想想。
當他走出長樂宮的時候,天漸漸瀝瀝地下起小雨來,夜已深了,深秋的夜晚寒氣襲人,他不覺打了個寒噤。
當他坐在車中駛出長安城,儘管放下了窗簾,陣陣秋風仍鑽了進來,經過一陣顛簸,他的腹中有一種翻腸倒肚的感覺,難受極了。等了一會兒,他覺得手足都凍僵了,而腹中又是一陣陣絞痛,還沒有回到紫柏嶺,他就嘔吐了……
一路上,何肩嚇壞了。張良回家躺在床上,就上吐下瀉,渾身滾燙,燒得喃喃自語:
“不、不……太、太后……我、我不去……不去……”
“何、何肩……我、我要……去了……不、不是……去京城……那裡……我、我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