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他們的身心語言則更多地講述著有關城市運動的故事。我們發現他們是如此
樂此不疲地求解著各種城市運動程式,忽兒渴望自己成為一個三圍標準的業餘模特
兒,忽兒希冀自己成為一個騰挪自如的準芭蕾舞演員,在這些角色的不斷置換中,
他們有意無意地拒絕內心的停頓,拒絕使自己在這樣的停頓中獲得悠長的思考。他
們要求的只是讓自己躍人城市的能量場,在能量漩渦的高速轉動中虛空、掏幹直至
癱瘓,也只有處於這樣的生命境地中,他們方認為生命得到了它存在的意義。
而紙一樣的平面性,則是打在新新人類身上的又一個印記。
已經有人用“無厘頭文化”來概括城市新人類,新新人類則以“超級的無厘頭
文化”來對自己進行新的概括。僅以流行音樂為例,如果說新人類還能夠咀嚼譚詠
麟《水中花》的悽婉意境、崔健《一無所有》的憤怒心聲,那麼,新新人類則棄絕
流行音樂中任何可能的深度、可能的意義和可能的想法,他們津津有味地感受著那
個由商業社會一手炮製而出的範小萱的沒有深度(當然,這個深度是以“嬰兒潮”
一代的標準)的節奏,要不,便和那個同樣沒有任何深度可言的張惠妹打成一片。
順便說上一句,假如你有興趣去聽聽張惠妹《牽手》的話,你會對新新人類的“超
級無厘頭文化”感受頗深,你亦會知道什麼叫作紙一樣的平面性。
描述多維的新新人類可以有多種角度,但我想,這些描述只要不是出自新新人
類之手,它就不可避免地帶上了“代的偏見”從而導致敘述的偏見。因此,期待一
種“原敘述”就十分必要,它是對我們尚不太清楚的新新人類的另一種逼近,也是
對這個讓“嬰兒潮”一代始終瞠目結舌的人群的另一次解讀。從邊緣走向中心的
“白領”
在這之前——我指的是1997年以前——“白領”這個在今天已被許多人反覆聒
噪並反覆引起歧義的人群還只能處十社會大廳的一側,還只能扮演著“猶抱琵琶半
遮面”的角色,儘管作為一個最富於生氣的新人群,她不但早就存在於我們的社會
裡,而且也早就以自己的方式影響看她周邊區域的人們。
細細推敲一下“白領”的這種非主流狀態,我想是頗有意味的,因為在這中我
們可以看到社會和人們出於歷史、現實雙重需要產生的對這個新人群的壓抑。
首先,在舊文化模式中浸浮甚深的人們無法接受這個新人群的出現。對他們來
說,這個人群給他們的感覺只是一些在洋人的豪華寫字樓裡顛前跑後的傢伙。由於
這個人群始終渴望以準洋人的面貌出現——裝腔作勢地學習洋人的作派,自命不凡
地看待自己的同胞——這不僅使人們嫉妒地聯想起錄年在外灘一帶狐假虎威的“洋
買辦”,還使得他們相當輕蔑的心情將這個人群描述成“偽白領”和“假白領”,
“他們算什麼白領?在中國,會有西方意義的白領吧?”
其次,對傳統的社會架構而言,“白領”這個人群成了一種有力的顛覆,一種
不安的挑釁。因為就在不久前,我們社會中的人群在總體上還被劃分為“工人階級”、
“知識階層”等等不同的群體,在這樣的劃分中,社會的結構獲得了穩定,社會的
意識形態獲得了它的所指物件。然而“白領”的出現將這樣的劃分作了徹底的改變,
它瓦解了原先穩定的社會結構,它也使原先的社會意識形態失去了它的部分所指對
象,處於一種“懸置”的狀態。
再其次,舊日的社會文化也由於“白領”的產生而無法保持它的固定面貌。人
們不是熟悉著以孔盅、老莊為代表的傳統文化嗎?他們不也熟悉著一度曾是“洪水
猛獸”的西方文化嗎?他們還熟悉著唯我獨尊的精英義化,激越、強悍的叛逆文化
以及纏綿、柔婉的流行文化,而今,在這塊文化拼圖板上出現了鮮為人知的“白領
文化”,它不僅分裂了既成的文化圖景,它還帶來了令舊日文化深感不倫不類的有
關“品位”、“情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