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阿瑪,我真的不可以留下來嗎?”臨上轎前,我再一次存著僥倖詢問康師傅。
方才已去西廂房看過,常寧早已清醒,但整個人憔悴得不成樣子,似乎一夜之間老了十歲。看到他這個樣子,我心裡不是“難過”兩個字可以形容得了的。當他向我詢問起永綬“去世”前的情形,我真有一股衝動,想要告訴他事情的真相!可那時候康師傅就在身邊,我若吐露半個字就極有可能“血流成河”!所以,我只有緊咬著下唇,摟住常寧的脖子,陪著他痛哭一場。
“不是已經讓班第替你留下照應了嗎?你還不放心?”康師傅臉上的微笑都快掛不住了,而且接連丟擲兩個反問,言下之意也就是“沒門兒”。
我抿了嘴,轉頭望了一眼班第,再一次叮囑,“你可要替我照看好五叔和五嬸兒吶,有事兒馬上來通知我,知道嗎?”
“請皇上和大公主放心,”班第朝我和康師傅拱了拱手,恭敬地道,“臣一定盡心竭力,若有任何異常,必定第一時間稟報皇上和大公主!”
“班第,辛苦你了!”康師傅拍了拍班第的肩膀道,“你也是病癒不久,要多保重,葬禮的事兒讓禮部和宗人府去做,你不要太勞累。”
“謝皇上掛心,臣會注意的。”班第語帶感激地答著。
康師傅一腳踏進了暖轎,又催促我道:“禧兒,快上轎!”
“哦,來了!”我磨蹭著,回頭望了一眼大覺寺,又深深地望了一眼班第,我倒不是眷戀他,而是心裡惦著讓他辦的事。
班第立即心領神會,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對我道:“禧兒,你回宮後安心養病,這裡有二伯和我在,不會有問題的。”
我“嗯”了一聲點點頭,一貓腰鑽進了暖轎。再怎麼不放心,這會兒也由不得我了。
轎子載著我和康師傅下了山,一顛一顛往紫禁城城的方向行進。我自坐上轎子,就沉浸在自己的遐思中:不知道永綬怎麼樣了?都這個時候了,是不是已經出了城了?唉,永綬這傢伙從小錦衣玉食被人伺候慣了,不知道這一去,他能不能適應那種清苦的生活?唉,現在說什麼能不能都晚了,就是“不能”也一定要適應,但願以後他不會為這個選擇後悔,即使將來有機會回京城,他也再不可能是“永綬”了!
想到這兒,我心裡又一陣發酸!永綬,我的哥哥,真心誠意疼我,愛我,陪我哭,陪我笑,替我受罰的唯一的親哥哥,別了!即使他日能再相見,我也不能再喊你一聲“哥哥”了!你可一定要保重啊!
“禧兒,怎麼又哭了?又胡思亂想什麼了?”康師傅皺著眉,掏出帕子遞給我。
“我……”我接過帕子擦著淚,哽咽道,“我……一想到……想到永綬,心裡就像……就像刀割了一般!我……我再也沒有‘哥哥’了,嗚……”
“禧兒!”康師傅說這一伸胳膊,將我靠在他懷裡,輕輕拍著我的左胳膊,安慰道,“皇阿瑪知道永綬他一直很心疼你,就連你平日裡淘氣,他也替你遮著掩著頂著,他這麼走了,我這心裡其實也難受。我看著他長大,這孩子自小就機靈,若是你五叔肯勤加教導,他日必成大器,可惜……唉,早知道這樣,倒不如將他接進宮來,住在宮裡,由我親自教導……”
“嗚……”康師傅這麼一說,惹得我更傷心,淚水更止不住地往下墜。
“好了,別哭了,快別哭了,哦!”康師傅從我手中拿過帕子,輕輕幫我擦去淚水,溫言相勸,“你身子本來就弱,再這麼哭下去,哭垮了可怎麼得了?若是永綬在天有靈,他也不願意看到你這樣天天哭啊,是不是?”
可是,我的情緒低落的不行,沒法控制,這淚水一開了就收不住了。
“好孩子,別哭了啊,”康師傅繼續努力安慰,“這樣,等永綬出殯的時候,要是你身子允許的話,朕讓你去送送他,好不好?”
一聽這話,我顧不得臉上還掛著淚花,立馬抬頭詢問:“真的?”
“真的!”康師傅笑著點頭道,“不過,前提是這一陣子你要配合太醫乖乖地吃藥調理,若是……”
不等康師傅的話說完,我立馬用手抹了抹臉頰,接腔打包票:“沒問題,沒問題,我一定配合!”
正當我的情緒在康師傅的安撫下平穩下來之時,我和康師傅卻都發現轎子也停了,前面還傳來鬧哄哄的的聲音。
“怎麼回事?”康師傅隔著轎簾詢問。
“回皇……主子,”關保的聲音在窗邊響起,“前頭聚了許多百姓以致道路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