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你顯然只是在胡言亂語。”
“你覺得她變成了和魔鬼很類似的東西,但你沒有殺死她或者離開她,而是選擇了庇護她。”拉斐爾說,“別找藉口。你確實庇護了她。這至少證明了你過去確實愛她,那麼現在你還愛她麼?這個問題的答案將決定你接下來怎麼做。”
約翰的手指在空蕩蕩的餐盤中茫然地摸索了一會兒。
“那你呢?”他反問拉斐爾,“你和你的魔鬼又是怎麼個情況?”
“‘我的魔鬼’,你說。”拉斐爾陶醉地一手撫胸,“多麼甜蜜的說法啊,儘管不是事實。還不是。”
現在約翰開始覺得拉斐爾實在是很討人厭了。
廣場中燃燒著篝火。
人群沸騰得比火勢更厲害,人們的影子密密麻麻地重疊在一起,悠遠地晃盪著,好像一整片在風中輕微搖曳的森林。人群也在咕嚕咕嚕地冒著聲響,高高低低,切切察察,好像樹葉與枝條之間柔軟的摩擦。
這一切都令瑪格麗塔感到心中充斥著一股溫柔而親切的情感,在他剛剛誕生的時候,身邊似乎就是這樣的景象。儘管他對此其實沒有太多的記憶,哦,他當然是記得的,像祂這樣的存在根本不可能遺忘任何細節,祂實際上是全知的,祂記得所有已經發生的事和還未發生的事,甚至記得不同時間線和世界線上的每一種哪怕機率低到趨近於零的可能性。只是,他幼嫩的身體無法承擔太多,於是他只是有選擇地摘取了極少的幾個片段儲存在大腦之中。
大火裡燃燒著女人,她們還在掙扎,發出被人群蓋過的淒厲噪音。
瑪格麗塔有些納悶她們為何而痛苦。她們害怕死嗎?那她們就會在被抓捕前逃走。她們害怕疼痛嗎?那她們也會在被抓捕前逃走。她們真的害怕嗎?那她們依然會在被抓捕前逃走。
她們害怕會下地獄嗎,就像人群所詛咒的那樣?這,倒是不用擔心。
瀕死前的最後一刻她們會知道的,世上雖然有天堂和地獄,但那並不是給她們準備的場所。對普通的凡人而言,死就只是死而已,一場無夢的、不會醒來的睡眠,那就是死亡的全部。
儘管瑪格麗塔對發生的事情漠不關心,然而,他確實為她們充滿痛苦的死亡感到欣悅。那是一種狂歡般的快樂,就像年幼的孩子總有種在空曠的草地中奔跑和打滾一樣,他也時常為自己的本能所控。
死亡也是一種繁殖,死亡實際上是最好的繁殖活動,因為死會為新的生騰出位置。
痛苦的死亡就更好了,痛苦的死之後往往會迎來爆發式的新生,畢竟,瘟疫、饑荒和戰爭結束後人群總會極速擴張,繁殖就是如此。機制就是如此。有些知性生物會爭辯,說這是邪惡的。一派胡言。機制就是存在,存在沒有善惡。一加一等於二難道邪惡麼?顯然不是。任何事情只要存在就絕不邪惡。倘若人類決心燒死女巫,那麼就燒死好了。幹什麼要說這是魔鬼才會做的事?
首先,魔鬼並不邪惡。其次,魔鬼也不會這麼做,因為魔鬼和女巫總是朋友。最後,她們確實不是女巫,但那是認錯了,而不是邪惡。錯認,那又是另一個議題了。
人類,一種太擅長自尋煩惱的生物。瑪格麗塔嘆息著說。他並未將這話說出口,而是傳達給那個能夠聆聽他心聲的人。
“你也是人。”遠方的人在他腦中說。他的口音清晰,音節優雅,而且說話間的停頓非常有趣,是那種聰明的老師在面對笨學生時才會顯露出的耐心,“儘管我不清楚你為什麼會根深蒂固地認為你是另一種生物,但毫無疑問,你是人類的一員。你只是和我一樣擁有別的能力,那並不代表你就不是人類了。”
瑪格麗塔略微搜尋了一下他的大腦,發出一聲喉音。
“嗯。”他說,“你是說變種人。”
“我得承認,像這樣跨越時空進行對話的情況並不常見。那或許是你的能力,能和不同時空的人進行心靈對話——除我以外,你還和其他人成功對話過麼?”
“這附近就有個變種人。是個女人。一個神父的情人。她的外貌和過去有很大的差異,她的情人將她藏起來了。”瑪格麗塔說,“你的意思是我應該試試和她說話?”
“我是指你是否成功和其他不同時空的人對話過——不過說回那個變種人。”未來的人在他的腦海中說,“她還好嗎?在那個時代覺醒一定很可怕,天吶,我希望她的情人不會揭發她。”
“約翰不太可能那麼做。”瑪格麗塔溫和地說,“他太心軟了。”
未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