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陽關又有幾個呢?
醫院外的街道雜亂無章,鮮花店和花圈店緊緊毗鄰,各色人等溜來溜去,他一眼便認出那幾個是小偷,這兩個是騙子,這兩個是控制兒童的乞丐頭。一個片警騎著腳踏車過來,和他們分別打著招呼。這世界像一鍋滷煮,味道鮮美卻藏汙納垢,但你必須喜歡它,要吃得津津有味。給文局送去那條煙,他就送走了他的過去。這不是個黑白分明的、明天會更好的世界。善良的人變得殘忍無情,有著各自走投無路的理由,他們願意和魔鬼做交易,寧可在地獄裡屍骨無存,也要在這一世橫徵暴斂。機器在悄悄鏽蝕,民怨在暗中沸湧,他不知哪一天就是這世界的末日,或許從一次交通事故、或是從一次強拆、甚或是從一次查暫住證,就會星火燎原般席捲起來,末日在這國度的每個人的心裡,而非未來的某個日子。
鑲金邊的喇嘛那天高興,勾肩搭背地告訴他:當著各位佛祖佛孫的面,香客的錢他也收過不少,有的該收,有的瞎收,有的不收白不收。鑲金邊的喇嘛說他念經能念得四體通透,雞巴堅挺,卻念不出黃金萬兩,雞巴上那二兩黃金可是足赤。佛祖的神龕上香火不斷,吃喝不愁,也斷不會對他這麼點落俗的手腳說三道四。大喇嘛買了路虎,二喇嘛就非要買X6,二人每天阿彌陀佛,背後卻咬牙切齒,這寺廟早已不淨,和外邊的世界已無二致了。
鑲金邊的喇嘛收的錢不知都做了什麼,找小姐似乎花不了這麼多。直到有一天見他的炭盆裡有幾張未燒光的百元鈔,才知道這傢伙常燒真錢,卻不知他在給誰燒。
馬鐵死後,任大江順理成章地升了隊長。這天他來找陳麥,臉上帶著懷疑,說馬隊長生前沒辦完的案子,你要幫我。他們上次抓了兩個人,還一直沒空審,問陳麥要不要和他連夜突擊一下?要不就又到了羈押期限,得放人了。陳麥當即同意,他揣測著任大江的用意,一時有點不明白。
馬璐最近傷心過度,為了瞞著父母,出院後咬牙窩在家裡。他又去醫院看了看孩子。二老見他在樓道里電話不停,不忍心看他穿著警服在樓道里站著。老丈人再三強調,你是男人,忙你的去,我們都在你還擔心啥?
陳麥無法開口,怕自己臉上漏了,就決定走。剛一出門,見艾楠開著她的廣本車在門口等。艾楠並未回答為何等在這裡,只摘下墨鏡,關切地問他家人的情況,最後才說是老六告訴她的。她問他要去哪裡,他竟答不出。艾楠一笑,說上車吧,看你那張臉,都繃得要裂了。
艾楠裸趴在昏暗的燈光下,眼簾微閉,男按摩師在她身上抹著味道撩人的精油。他望著這燈下的胴體。擁有這樣一個女人是件幸運的事,女人的美麗沒有道理,偷情帶來的罪惡感敵不過這帶著嘆息的滿足。
服務員們在門口捂著嘴笑,聽著他們放肆的喘息。他站在床邊,握著她細軟的腰肢,像要融化在她體內。但她今天有些心不在焉,下面有些幹緊,高潮有演戲的成份。沒有默契的高潮索然無味,他硬邦邦出來,問她怎麼回事。艾楠慢慢坐起,眼神呆滯,摩挲著美麗的手,說可能要和男友分手了,因為發現他在外邊有了小三。
陳麥先是一怔,然後就笑,說你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而且你還沒嫁給他,別人和你是平等競爭關係,頂多算小二,還不算小三。艾楠不言語,吧嗒吧嗒落了淚,眼淚在滿是精油的身上滑溜溜地跑過。她說這或許就是報應,他對我一直挺好的,或許早就看出來了。她不敢把這事挑明瞭,怕他打回一槍讓自己走投無路。
陳麥違心地給她出著主意,告訴她如何兵不血刃地擊退這個準小三,還讓她男友說不出口。要是都不好使,他就去查一查她的簡訊記錄,這人和你一樣絕不是省油的燈,定是夜夜換床的主,讓派出所噁心她一下,看以後誰還敢沾染她?
說著說著,陳麥停了,覺得自己是個傻瓜,一直翹著的東西像被放了血,猛地垂軟了下去。
“你是想和我分手嗎?”他說。Ⅴ⒐⑵
艾楠默然不語,神情猶疑,摸著她染過的指甲。
他穿上了衣服,故意把動作做得乾脆利索。
“你多保重,謝謝你陪我,我挺對不起你的,也不該耽誤你。”出門前他猶豫了一下,心裡一陣難受,就回來吻了下她的前額,見她眼裡含淚,別情楚楚,無助如被遺棄的小狗,就又吻了她的嘴唇,軟軟的,像含不化的棉花糖。他眼眶裡酸了一下,他知道這感覺叫做不捨。
出了會所的門,陽光烈得像刀,刺得面板陣陣發癢。這樣的陽光不適合告別,他的心又痛起來,不由得回頭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