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柔,很有意味。陳麥覺得自尊心受到挑戰,就把那隻鬼祟的手捉住,頓了一下,在掌心輕輕地握了。
陳麥在黑暗裡感受著這隻手,盼著它進一步的動作,面上卻裝作無動於衷。陳麥聽到二人急速的心跳。中文字幕的翻譯像是喝多了,常把男女之間的情話說走了味,或是故意出格。女主人公問的是“想要我嗎?”字幕卻是“幹我吧!”直白到有些恐怖。
“翻譯得真差。”辛蘭輕輕說。陳麥有了扭臉的理由,見她很是緊張,自己倒鬆弛下來,如此狗膽便包了天,他果斷地鬆開她那隻汗津津的手,將胳膊環繞過她的身體,放在她柔軟的腰上。辛蘭沒有拒絕,身子挺了一下,慢慢靠在了他的肩上。
就這麼簡單?這麼容易?他失望了。她緋紅的臉和閃爍的眼神說明,她只是被畫面喚起了情慾。於是他惱怒地不老實起來,手在辛蘭的腰上輕輕摩挲。沒多久,手背上撕心裂肺地疼了下。陳麥像被老鼠夾夾了,卻硬生生忍了,他報復般地將手放在她的腿上。辛蘭用力推著這隻手,發現它紋絲不動,便罷了。
“真拿你沒辦法,你怎麼這麼喜歡強迫別人,這麼多人……”她把他這隻手輕輕捉了,牢牢按在腿上,貌似接受,卻帶著不過如此的意思,瞬間扭轉了二人的攻守態勢。陳麥在黑暗裡咬著牙,覺得自己是隻勇闖雞窩的黃鼠狼,剛抱起一顆蛋,發現旁邊蹲著一隻不動聲色的老貓。它眯縫著眼,十爪尖出,輕蔑地捻著鬍鬚。
陳麥疼出一身汗,手心把她的運動褲都潮了一塊。鬆手有些沒面子,再摸又有些下流,一動不動又實在尷尬。高驢和老四似乎發現了情況,正擦著眼睛往黑暗裡瞅。肩膀一鬆,辛蘭輕輕離開了他,把雙手輕輕放在了他的手背上,幾根手指揉著他的疼處。
陳麥輕輕地鬆了口氣,對她略帶感激。辛蘭卻似笑非笑,鼻子裡哼了一聲,慢慢靠近他的耳邊說:“死要面子活受罪,該!”
陳麥心裡噹啷敲了一下,這麼吵的地方,竟聽得如此真切。多年前的那一天,老梅也和他這樣說過。情景如昨,話語在心,兩句相同的話像繩子的兩端,將陳麥鬆散的記憶串吊起來,像兩隻同樣材質的皮鞭,抽打著他的痛苦,讓他猝不及防地難過著。
2
兒子的肺部確診出一個瘤子,黃豆大小,是不是惡性還不知道。陳麥還沒回過神來,馬璐又被查出了糖尿病,醫生說有遺傳的成分,但主要是生孩子後不控制體重,長期吃高熱量食物,被誘發了。這糖尿病無藥可救,文局已經得了好幾年,有時開著會血糖指數跑偏了,就掀起衣服在顫悠悠的肚皮上來那麼一針。
老婆得這病倒不意外,她常常深夜邊吃邊看電視劇邊等他回家,吃的都是高熱量的方便食品。可兒子是怎麼回事呢?醫生告訴他:兒子病因很多,如今年頭不同了,喝的牛奶、吃的漢堡、炸的雞腿、打的醬油、甚至新鮮的果蔬,都或多或少含有致癌物,你知道他吃過什麼?看你的樣子煙癮不小吧?二手菸對孩子危害也大呢。
一家總共才仨,一下子病了倆,陳麥腦袋發脹。他一直以為,在這所城市,各路朋友,黑白兩道,都給他三分薄面,沒有他陳麥搞不定的事情……可是,在老婆和兒子突如其來的大病面前,他束手無策。生活猛地波折起來,失去了原有的節奏,未來兇險未知,令他泛起陣陣的恐懼,也就在此時他才知道,親情也能像愛情一樣如此揪痛他的心。
陳麥想請幾天假,照顧一下同在醫院的母子。文局溫馨體貼地否決了:嚴打就要開始了,你不在,支隊就得別人掛帥。現在維穩工作多麼重要?社會就像到處是火星的乾旱草原,你不知道哪裡騰地就燒起來。全域性都要加班,老孫死了爹都堅持在崗,你可不能閃人啊,你不在,工作上我們不放心啊。
這是不能抗拒的命令,他聽得懂。老孫死的是他乾爹,他巴不得那老傢伙趕緊嚥氣,卻還拿這事來顯擺。雲鐵山是要提防,他的確有藉著公幹弄自己的嫌疑。就是最近老向他瞪眼的任大江,也難保不會跑到自己幾個罩著的地方查毒,誰說得準呢?廣東一個市局局長剛被抓了,連同幾個支隊隊長一勺燴了,據說就是被禁毒支隊的人搞的鬼,還是小心為妙。大龍那裡名聲在外,還有幾個類似的地方黃賭毒樣樣俱全,雖然提前打了招呼,但拔起蘿蔔帶出泥,終是有些忐忑。
他回家給老婆和兒子拿東西。關上門,拉開燈,把車鑰匙扔在鞋櫃,帽子掛在衣架上,再換掉硬硬的皮鞋,拿出長了毛球的布拖鞋來換上。轉角黃牛皮沙發上放著一個大紅的抱枕,茶几上扔著馬璐織了一半的難看毛衣;走廊裡那個大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