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是她,斯特雷泰爾夫人。〃經理說。
〃很可能。〃
〃已經不年輕了。還漂亮嗎?〃
〃很可能。〃副領事說。
他沉默下來。
〃她看到你了嗎?〃經理問。
〃是的。〃
〃你能說得更詳細點兒嗎?〃
〃說什麼?〃
〃關於這次相遇……〃
〃這次相遇?〃副領事反問。
〃這次相遇給你留下的印象,你能說一說嗎?〃
副領事沉思了良久。
〃林覺得我能這麼做嗎,經理?〃
經理看了看他。
〃這種事,你可以說一說嘛,就限於咱倆之間,我向你保證。〃
〃我想想看吧。〃副領事說。
他又沉默下來。經理這時又打了個哈欠。副領事就像根本沒有看見似的。
〃想出來了嗎?〃經理問。
〃我只能對你再講一遍:我剛來的那一天,看見一個女人穿過使館的花園,朝冷冷清清的網球場走去。那時天還早。我正在花園裡散步,遇到了她。你要我再重複一遍嗎?〃
〃這回,你說了網球場冷冷清清的。〃經理說。
〃這個就耐人尋味了,〃副領事說,〃不過,網球場確是冷冷清清的。〃
〃這能有多大區別呢?〃
經理不禁笑了起來。
〃區別大得很哪。〃副領事說。
〃那是什麼區別呢?〃
〃是不是一種感情的區別?怎麼能不是呢?〃
副領事並不期待經理作任何回答。經理聽了,也不說什麼。有時,副領事要說一個看法,簡直是在那裡信口開河。最好是等他把那番玄理說完,等他回到一個比較清晰的話題上來。
〃經理,你還沒有回答我呢。〃副領事說。
〃你並不期待任何人的任何回答,先生。也沒有人能夠回答你。那個網球場……你講吓去吧,我在聽呢。〃
〃我發覺她離開以後,網球場變得冷冷清清的。她的裙子在樹木之間飄過,發出一陣急牽聲。她那雙眼睛看到了我。〃
副領事在那裡垂著頭,俱樂部經理瞧著他。他有時就喜歡這種姿勢。頭垂在胸前,一動不動地那樣保持著。
〃哪兒有一輛腳踏車,靠在網球場的網棚上,她騎上腳踏車,從一條小徑上走了。〃副領事後來說。
經理努力想看清副領事這時的面孔,卻什麼表情也沒有發現。副領事說的話依然不需要任何回答。
〃一個女人,你怎樣才能得到她呢?〃副領事突然問。
俱樂部經理笑了起來,道:
〃你在說什麼哪,你醉了吧。〃
〃據說,有時她非常的傷感,是這樣嗎,經理?〃
〃是的。〃
〃是她那些情人說的?〃
〃是的。〃
〃我就從她的傷感之處入手,如果有可能的話。〃
〃如果沒有可能呢?〃
〃一件東西,比如她觸及過的樹木,比如那個腳踏車,都會使人產生特別的興趣。經理,你怎麼睡了?〃
副領事沉思下來,忘掉了俱樂部經理,不一會兒,又說道:
〃經理,你不要睡呀。〃
〃我沒有睡。〃經理咕唔了一聲。
今晚,在歐洲俱樂部,有兩個過路的英國人吃了晚飯,也就兩個客人。他們現在已經走了。
使館的招待會要到十一點才開始,還有兩個小時。俱樂部裡面已經空無顧客,酒吧那邊燈已熄滅。在露天座上,經理面朝恆河,坐在那裡。經理今晚也在等副領事,就像每天晚上一樣。
這不,他也面朝恆河,坐了下來,像經理那樣。兩個人默默地喝了起來。
〃經理,你聽我說。〃副領事終於開口。
經理已經喝得比前一天晚上還要多。
〃我剛才一直在這兒等著,〃他說,〃我也不知道到底在等什麼,是不是等你,先生?〃
〃是等我。〃副領事肯定地說。
〃我在聽你說呢。〃
副領事沒有做聲,經理抓住他的胳膊,晃了晃:
〃你再講講那個冷冷清清的網球場吧。〃
〃腳踏車還在,被那個女人丟在那裡,已經二十三大了。〃
〃是被遺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