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主德光從弟,平生好殺。在恆州時,殘酷尤甚,往往虐待漢人,或
剝面抉目,或髡髮斷腕,令他輾轉呼號,然後殺死。出入必以刑具自隨,甚
至寢處前後,亦懸人肝、脛、手、足,人民不勝荼毒,所以釀成變亂。已而
白再榮等,表順漢廷,於是恆、定二鎮,仍為漢有。這且無庸細表。
惟遼負義侯石重貴,自徙居黃龍府後,曾奉述律太后命令,改遷至懷密
州,州距黃龍府西北千餘里。重貴不敢逗留,帶領全眷,跋涉長途。故後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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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不堪艱苦,密囑內官搜求毒藥,將與重貴同飲,做一對地下鴛鴦。可奈
毒藥難求,生命未絕,不得不再行趲路。行過遼陽二百里,適遼嗣皇兀欲入
都,幽禁述律,特下赦文,召重貴等還居遼陽,略具供給。重貴等仍得生機,
全眷少慰。越年四月,兀欲巡幸遼陽,重貴帶著母妻,白衣紗帽,往謁帳前,
還算蒙兀欲特恩,令易常服入見。重貴伏地悲泣,自陳過失。兀欲令人扶起,
賜他旁坐。當下擺起酒席,奏起樂歌,令重貴入座與飲,分嘗一臠。那帳下
的伶人從官,多由大梁擄去,此時得見故主,無不傷懷。至飲畢散歸,各齎
衣服藥餌,餉遺重貴。重貴且感且泣,自思被擄至此,才覺得苦盡甘來,到
也安心過去。想馮氏亦不願服藥了。
偏偏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兀欲住居旬日,因天氣已近盛夏,擬上陘避
暑,竟向重貴索取內官十五人,及東西班十五人,還要重貴子延煦,隨他同
行。重貴不敢不依,心中很是傷感,最苦惱的是膝下嬌雛,也被蕃騎取去,
父女慘別,怎得不悲!原來兀欲妻兄禪奴,一作綽諾錫裡。見重貴身旁有一
幼女,雙髻綽約,嬌小動人,便欲取為婢妾,面向重貴請求。重貴以年幼為
辭,禪奴轉白兀欲。兀欲竟遣一騎卒,硬向重貴索去,賜給禪奴。到了仲秋,
涼風徐拂,暑氣盡銷,兀欲乃下陘至霸州。陘系北塞高涼地,夏上陘,秋下
陘,乃向來遼主慣例。
重貴憶念延煦,探得兀欲下陘訊息,即求李太后往謁兀欲,乘便顧視。
李太后因馳至霸州,與兀欲相見,延煦在兀欲帳後,趨謁祖母,老少重逢,
悲喜交集。兀欲顧李太后道:“我無心害汝子孫,汝可勿憂!”李太后拜謝
道:“蒙皇帝特恩,有妾子孫,沒世銜感。但在此坐食,徒勞上國供給,自
問亦未免懷慚,可否在漢兒城側,賜一隙地,俾妾子孫得耕種為生?如承俯
允,感德更無窮了!”向虜主求一隙地,何如速死為是。兀欲溫顏道:“我
當令汝滿意便了。”又顧延煦道:“汝可從汝祖母同返遼陽,靜待後命。”
延煦遂與李太后一同拜辭,仍至遼陽候敕。
未幾即有遼敕頒到,令南徙建州,重貴復挈全眷啟行。自遼陽至建州又
約千餘里,途中登山越嶺,備極艱辛。安太妃目早失明,禁不起歷屆困苦,
鎮日裡臥著車中,飲食不進,奄奄將盡。當下與李太后等訣別,且囑重貴道:
“我死後當焚骨成灰,南向飛揚,令我遺魂得返中國,庶不至為虜地鬼了!”
悲慘語,不忍卒讀。說著,痰喘交作,須臾即逝。重貴遵他遺命,為焚屍計。
偏道旁不生草木,只有一帶砂磧,極目無垠,那裡尋得出引火物!嗣經左右
想出一法,折毀車輪,作為火種,乃向南焚屍。尚有餘骨未盡,載至建州。
建州節度使趙延暉,已接遼敕,諭令優待,乃出城迎入,自讓正寢,館
待重貴母子。一住數日,李太后商諸延暉,求一耕牧地,延暉令屬吏四覓,
去建州數十里外,得地五千餘頃,可耕可牧。當下給發庫銀,交與重貴,俾
得往墾隙地,築室分耕。重貴隨從尚有數百人,盡往種作,蒔蔬植麥,按時
收成,供養重貴母子。重貴卻逍遙自在,安享天年,隨身除馮後外,尚有寵
姬數人,陪伴寂寥,隨時消遣。
一日正與妻妾閒談,忽來了胡騎數名,說是奉皇子命,指索趙氏、聶氏
二美人。這二美人是重貴寵姬,怎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