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勁之類的話,都是藉口。這我自己最清
楚了。所以,千晶或許也很明白。我只是覺得自己很丟臉。我
一點也不瞭解真冬的情況,就興致勃勃地說要決勝負幹嘛的。
奪回放學後用來殺時間的教室——就只是為了這麼一點無聊的
小事?真像個白痴。也因為這樣,到了這個地步又全部放棄的
我,會更像個白痴。
我趕忙把樂譜拿在手裡,走到客廳把貝斯從琴盒裡拿出來
。
就在我調音調到一半時,弦突然斷了。感覺就好像有個人
對我說,我不可能辦得到一樣。
當我往沙發上一躺,打算睡著不管的時候,背上被千晶敲
過的地方又隱隱作痛。於是我把樂譜塞進琴盒裡,然後背起琴
盒走出了家門。
當我到達長島樂器行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從一支鉛筆
大小的細長隙縫中,可以看見各式各樣的吉他擺滿了店裡,被
店裡的燈光照得閃閃發亮;這樣的光景,不知道為什麼讓我懷
念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這間店我明明只來過一次而已,到底
是為什麼呢?
神樂阪學姊一個人在看店,店裡一個客人也沒有。她在櫃
臺的另一邊,拿著一塊黃色的布,很寶貝似的擦拭著一根拿掉
弦的吉他琴頸。
“年輕人,我還在想你差不多該來了呢!我很高興喔。”
她一注意到我,就把吉他放下,站起身來。
“你是來買貝斯弦的吧?”
我嚇了一跳,含糊地點了個頭。學姊怎麼會知道?
“有一件事我得向你道歉。”
學姊一邊說著,一邊從櫃檯旁邊一個分成很多格的架子裡
拿出貝斯弦來。
“……什麼事啊?”
“其實是我把三絃稍微加工過,讓它比較容易斷。”
“呃啊?”我發出怪叫。“你幹嘛這樣啊?”
“你這個人非常容易倦怠吧?我是想萬一你練到一半的時
候開始厭煩了,也許會把自己關在家裡。如果這個時候弦恰好
斷掉……你看,不就成了一個讓你來找我的藉口了嗎?”
所以錢就由我來付吧!學姊笑著從自己的錢包裡拿出三張
千圓日幣以後,打著收銀機。與吉他弦比起來,貝斯弦的價位
高得嚇人,不過老闆都會幫忙更換新弦。我嚇了一跳,一時之
間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以前一直覺得調音會讓弦嚴重磨損
,原來其實貝斯弦不會那麼容易斷掉?
“如果我因為絃斷掉就乾脆放棄貝斯,你打算怎麼辦?”
“那樣我也無計可施了。一開始我就想過,如果沒有緣分
,我甚至會放棄喔。不過,你還是跑來找我了吧?”
學姊一臉微笑地對我這麼一說,我也沒有什麼話好說了。
“樂譜拿到了嗎?”
我點點頭,從琴盒的袋子裡拿出學姊手寫的樂譜。
“喂,你不是來跟我訴苦說太難不會彈的吧?”
我把視線轉移開來,撒了個謊:“不是……算了。”
“你彈到哪兒了?”
“……大概到第四變奏曲的部分,從那個部分以後我就一
直卡住。賦格根本彈不出來,我也不覺得我會彈。”
學姊很快地把剛裝好的弦調了調音,接著就坐在櫃檯裡彈
了起來。我懷著一種複雜的心情,聽著這段賦格的旋律。
真冬的吉他所演奏出的音樂就像是從巨大的冰柱中削切出
來的。跟她比起來,神樂阪學姊的演奏就如同凍結的冬季陽光
,音樂在不知不覺中躍然出現、直射雲霄。如此分明的聲音能
夠毫無窒礙地流瀉而出,實在很難令人相信。
演奏結束,學姊把貝斯還給了我,我卻一時無法面對學姊
。
“沒有那麼難啦!我也沒用到特殊技法。你先把速度減半
,仔細地練習一個音接著一個音彈奏就好了。”
“學姊……”
我還是低著頭,輕輕地吐出幾個字。
“嗯?”
“學姊自己去找真冬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