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卿道:“老父有個本稿,可以上得否?”子中道:“而今重文輕武,老伯是按院題的,若武職官出名自辨,他們不容起來,反致激怒,弄壞了事。不如小弟方才說的為妙,仁兄不要輕率。”俊卿道:“感謝指教。小弟是書生之見,還求仁兄做主行事。”子中道:“異姓兄弟,原是自家身上的事,何勞叮嚀?”俊卿道:“撰之為何回去了?”子中道:“撰之原與小弟同寓了多時,他說有件心事,要歸來與仁兄商量。問其何事,又不肯說。小弟說仁兄見吾二人中了,未必不進京來。他說這是不可期的,況且事體要在家裡做的,必要先去,所以告假去了。正不知仁兄卻又到此,可不兩相左了?敢問仁兄,他果然要商量何等事?”俊卿明知為婚姻之事,卻只做不知,推說道:“連小弟也不曉得他為甚麼,想來無非為家裡的事。”子中道:“小弟也想他沒甚麼,為何恁地等不得?”兩個說了一回,子中分付治酒接風,就叫聞家家人安頓好了行李,不必另尋寓所,只在此間同寓。這是於中先前同魏家同寓,今魏家去了,房舍盡有,可以下得聞家主僕三人。子中又分付打掃聞舍人的臥房,就移出自己的榻來,相對鋪著,說晚間可以聯床清話。俊卿看見,心裡有些突兀起來,想道:“平日與他們同學,不過是日間相與,會文會酒,並不看見我的臥起,所以不得看破。而今多在一間房內了,須閃避不得,露出馬腳來怎麼處?”卻又沒個說話可以推掉得兩處宿,只是自己放著精細,遮掩過去便了。
雖是如此說,卻是天下的事是真難假,是假難真。亦且終目相處,這些細微舉動,水火不便的所在,那裡妝飾得許多來?聞俊卿日間雖是長安街上去送揭帖,做著男人的勾當,晚間宿歇之處,有好些破綻現出在杜子中的眼裡。於中是個聰明人,有甚不省得的事?曉得有些吒異,越加留心閒覷,越看越是了。這日,俊卿出去,忘鎖了拜匣,子中偷揭開來一看,多是些文翰柬帖,內有一幅草稿,寫著道:“成都綿竹縣信女聞氏,焚香拜告關真君神前。願保父聞確冤情早白,自身安穩還鄉,竹箭之期,鬧妝之約,各得如意。謹疏。”子中見了,拍手道:“眼見得公案在此了。我枉為男子,被他瞞過了許多時。今不怕他飛上天去,只是後邊兩句解他不出,莫不許過了人家?怎麼處?”心裡狂蕩不禁。
忽見俊卿回來,子中接在房裡坐了,看著俊卿只是笑。俊卿疑怪,將自己身子上下前後看了又看,問道:“小弟今日有何舉動差錯了,仁兄見哂之甚?”子中道:“笑你瞞得我好。”俊卿道:“小弟到此來做的事,不曾瞞仁兄一些。”子中道:“瞞得多哩!俊卿自想麼?”俊卿道:“委實沒有。”子中道:“俊卿記得當初同齋時言語麼?原說弟若為女,必當嫁兄;兄若為女,必當娶兄。可惜弟不能為女,誰知兄果然是女,卻瞞了小弟,不然娶兄多時了。怎麼還說不瞞?”俊卿見說著心病,臉上通紅起來道:“誰是這般說?”子中袖中摸出這紙疏頭來道:“這須是俊卿的親筆。”俊卿一時低頭無語。子中就捱過來坐在一處了,笑道:“一向只恨兩雄不能相配,今卻遂了人願也。”俊卿站了起來道:“行蹤為兄識破,抵賴不得了。只有一件,一向承兄過愛,慕兄之心非不有之。爭奈有件緣事,已屬了撰之,不能再以身事兄,望兄見諒。”子中愕然道:“小弟與撰之同為俊卿窗友,論起相與意氣,還覺小弟勝他一分。俊卿何得厚於撰之,薄於小弟乎?況且撰之又不在此間,現鐘不打,反去鍊銅,這是何說?”俊卿道:“仁兄有所不知,仁兄可看疏上竹箭之期的說話麼?”子中道:“正是不解。”俊卿道:“小弟因為與兩兄同學,心中願卜所從。那日向天暗禱,箭到處,先拾得者即為夫婦。後來這箭卻在撰之處,小弟詭說是家姐所射。撰之遂一心想慕,把一個玉鬧妝為定。此時小弟雖不明言,心已許下了。此天意有屬,非小弟有厚薄也。”子中大笑道:“若如此說,俊卿宜為我有無疑了。”俊卿道:“怎麼說?”子中道:“前日齋中之箭,原是小弟拾得。看見幹上有兩行細字,以為奇異,正在唸誦,撰之聽得走出來,在小弟手裡接去看。此時偶然家中接小弟,就把竹箭掉在撰之處,不曾取得。何嘗是撰之拾取的?若論俊卿所卜天意,一發正是小弟應占了。撰之他日可問,須混賴不得。”俊卿道:“既是曾見箭上字來,今可記得否?”子中道:“雖然看時節倉卒無心,也還記是’矢不虛發,發必應弦’八個字,小弟須是造不出。”
俊卿見說得是真,心裡已自軟了。說道:“果是如此,乃是天意了。只是枉了魏撰之望空想了許多時,而今又趕將回去,日後知道,甚麼意思?”子中道:“這個說不得。從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