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臉上的表情依然如故。然後鮮血流淌下來,淌了他滿臉都是,好似戴了一個紅色面具,他在馬旁邊直挺挺地緩慢翻進水裡。
馬和木頭橫著同時撞在馬車上。馬車撞在岩石上,斜了過來,高高的貨物搖搖晃晃,拽著馬車,水在輕輕顛簸的馬周圍聚集起來,車廂也灌滿了水。嘎吱一聲巨響,馬車側翻過來。
馬車側翻的時候,牛被翻倒的馬車的重量又拖回水裡,查理·霍格急忙跳開,以免被牛撞到。一時間,馬車悠悠地漂浮在水中央,由於旁邊幾頭牛的重量拉著,還比較穩定。幾頭牛撞擊著牛軛,擊打著河水,河水泛起泡沫。馬車落在河床裡,穩定下來,擦著河床底下的石頭,緩緩地旋轉起來,幾頭牛也給拖著旋轉,在河床上失去了立足點。馬車迅速地漂走了,撞上下游的巨大岩石,崩裂開來。捆綁貨物的繩子掙斷了,野牛皮捆一個個在水上向四面八方崩開來,很快就被流水帶出視線。或許過了一分鐘左右,站在堤岸上的人可以看到牛在水裡拼命掙扎,可以看到碎裂的馬車翻滾著漂向遠處。然後他們就什麼也看不見了。但他們仍然又在那兒站了幾分鐘,看著下游馬車消失的地方。
安德魯斯跪下來,趴在地上,像受傷的動物一樣不停地搖晃著腦袋。“我的天!”他沙啞著聲音說道,“我的天,我的天!”
“整個冬天的辛苦,”米勒聲音呆板地說道,“只用了兩分鐘就完了。”
安德魯斯瘋狂地抬起頭,站起身。“施奈德,”他喊道,“施奈德,我們得——”
米勒拍了拍他的肩膀。“別難過,年輕人。為施奈德操心沒有用了,去尋找他也是蠢事一樁,你看那些牛被水沖走得有多快呀。”
安德魯斯木然地搖搖頭。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像散了架一樣,他拖著腳步蹣跚地離開了米勒。“施奈德,”他咕噥著,“施奈德,施奈德。”
“他是個不敬神的傢伙。”查理·霍格尖細的嗓音大聲說道。安德魯斯搖搖晃晃地走到他跟前,淚眼模糊地看著他。
查理·霍格好像沒看見他似的,眼睛盯著河水,不停地眨巴著,臉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起來,似乎臉要裂開來似的。“他是個不敬神的傢伙。”查理·霍格又說了一遍,並且迅速地點點頭。他閉起眼睛,用手抓住腹部,因為他的《聖經》系在那裡。他用尖細的聲音單調地說道:“他和有罪的女人睡覺,他通姦,褻瀆神靈,眼中沒有上帝。”他睜開眼睛,轉向安德魯斯,卻又視而不見,“是上帝的意志。上帝的意志終將成為現實。”
查理·霍格邊說邊點頭的時候,安德魯斯倒退著從他身邊走開,一邊搖著頭。
“走吧,”米勒說,“我們離開這兒,我們無能為力了。”
米勒讓查理·霍格上了他的馬,幫他坐到馬鞍後面,然後自己翻身上馬,轉過身對安德魯斯說:“走吧,威爾,我們越快離開這兒越好。”
安德魯斯點點頭,步履蹣跚地朝自己的馬走去。在上馬之前,他又看了一眼那條河,眼睛被對岸的某個東西吸引住了,是施奈德的帽子,被夾在從河堤突出的兩塊岩石中間的水上,黑乎乎、溼漉漉的,已不成樣子。
“那邊有施奈德的帽子,”安德魯斯說,“我們不應該把它扔在那兒。”
“走吧,”米勒說,“很快天就黑了。”
安德魯斯騎上馬,跟在米勒和查理·霍格後面,慢慢離開了那條河。
PART THREE
1
在5月末的一個淒涼的午後,三個人騎馬沿著斯莫基希爾河河邊的小徑向東前進,北風颳著寒冷的細雨,打在他們身上,因此他們縮成一團,側低著頭。他們直穿大草原已經走了十天,兩匹坐騎已經精疲力竭,馬低著頭,即使走在平地上,它們也是累得氣喘吁吁,露出骨頭的腹部上下起伏。
剛過中午的時候,風停了下來,太陽從藍灰色雲層中破雲而出。馬走得磕磕絆絆,地下的泥地冒著熱氣,三個人無精打采地坐在馬上,炙熱的空氣讓他們感到窒息。在他們的右邊依然可見繞著斯莫基希爾河河流堤岸低矮的樹林和灌木。他們已經走下斯莫基希爾河河邊的小徑好幾裡,正在穿過平原,朝屠夫十字鎮前進。
“只要再走幾里,”米勒說,“在天黑之前,我們就可以到達屠夫十字鎮了。”
查理·霍格坐在米勒後面,在瘦骨嶙峋的馬臀上活動了一下自己的屁股,他那隻健全的手抓住米勒的腰帶,右手的殘肢無力地垂在一側。他側過臉去看和米勒並排前進的安德魯斯,但安德魯斯並沒有看他。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