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先前的選秀中,秀女們只需要盡力琢磨皇帝的喜好,殿選時盡力迎合他便可。然而今次的選秀之日,皇帝與皇太后皆未出席,皇后全權負責選秀的一切事物。桓宓很想知道,當這些出身鳳氏的秀女們要討好的人從皇帝變成了皇后,從男人變成了女人時,會有怎樣的應對方法。
然而鳳氏的女人總是會讓人刮目相看,尤其是在你以為你已經足夠了解她們的時候。秀女們並沒有對她表現出明顯的討好之意——她們的言行舉止依然優雅自持,對待上位者恭敬謙卑,甚至沒有對她表露出一絲一毫的好奇之意。當她站在她們面前,來回打量審視她們的時候,甚至沒有一個人試圖小幅度抬頭,悄悄看她一眼。
桓宓忽然覺得索然無味,好像傾百萬之兵精心準備了一場戰役,還沒有來得及大展拳腳的時候,對方便已經繳械投降一樣。
皇帝選妃不能冷落了任何一脈鳳氏,也不能在一朝之中,完全不選外姓后妃入宮。而其實,能經過層層篩選送到皇帝面前的人,必是各家精心準備好的女人,皇帝雖然不必照單全收,卻也沒有多少自由選擇的權利——因為可供選擇的每一個選項,都已經被人精心設計,以確保萬無一失。
白碧君侍立在她身後,此時恭敬地欠身,在她耳邊提醒她:“娘娘,選秀開始了。”
桓宓挺直腰背,向內侍點頭示意,內侍便展開一個冊子,拖長了聲音,念出上面的名字和家世。
被點到名字的秀女依次上前,向桓宓行禮,待她張口提問。
然而桓宓卻一直沉默,任由秀女們在她面前來來去去,也沒有出聲叫住一個人。
人群漸漸開始不安,人們心裡的想法透過眼睛和神情傳遞出來——她們畢竟是年紀輕輕的小姑娘,還沒有皇太后那樣真正喜怒不形於色的修為。
桓宓的目的勉強達到,微微笑了一下,叫住面前一個剛剛禮畢的女子:“你叫鳳姮兮?”
鳳姮兮再次向她欠身:“回娘娘,婢是姮兮,出身坤城鳳氏。”
桓宓“嗯”了一聲,道:“與榮貴太妃是同族啊。”
☆、玖。選秀(二)
鳳姮兮低眉斂目道:“回娘娘,是的。”
桓宓並沒有對此表現出更大的興趣,彷彿這只是隨口一問,面前人回答與否並不重要。於是她輕輕點了一下頭,道:“好,退下吧。”
內侍繼續挨個唱出秀女的名字,桓宓偶爾也會停下來,隨意叫住她們其中的某一位,問些簡單的問題。然而直至所有人都參拜完畢,她也沒有明確表示出那些人需要離開,而哪些人可以留下。
白碧君彎腰附在在她身後,想要提醒她:“娘娘……”
“我知道,”桓宓打斷她,微笑著站起身來,拍了拍手,道:“所有人都留下吧。”
秀女們愣了愣,好像沒有聽懂她說了什麼似得,鴉雀無聲。
桓宓便解釋道:“我與諸位相見至今,不過是一個時辰的功夫。我非大賢,自認沒有本事在這僅僅一面之中,判斷出諸位的人品優劣,是否可以安頓後宮,為皇家開枝散葉。古語說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既然如此,不妨將諸位都留下來,交給時間去判斷好了。”
秀女和內侍們明白了她的意思,紛紛下跪謝恩。有人在盡力掩蓋心中不屑的笑意:皇后到底是沒什麼權利的,雖然這場選秀,皇太后與皇帝都沒有出現,可最後的決定權依然不在皇后手上,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不過是盡力維持自己的尊嚴罷了。
“妾的想法,的確就是妾說給她們聽的那些話,”應詔陪皇太后用膳的時候,她如此向皇太后解釋:“妾令掖庭女史們安排她們的起居,教授她們宮中禮儀,同時也將她們的一言一行報至長秋宮。”
“你想用這種方法遴選後宮?”皇太后停了筷子,微微皺起眉心,沉吟片刻,問道:“可是……倘若有人買通了女史,你又該怎麼辦呢?”
桓宓驚訝地挑了一下眉:“如果真有人能做到而沒有被妾發現的話……那也算她的本事。”
皇太后不由失笑:“可這樣的本事,卻是鳳氏必備的技能。”
桓宓不說話了。
皇太后繼續道:“如何收買一個低等宮婢來為她們做事,是用金子還是感情?這樣的判斷題,哪怕是一位年僅豆蔻的小姑娘,只要她姓鳳,都會不假思索地給你一個周密回答。”
桓宓看著她,眼神裡有幾分不可置信。
皇太后輕輕嘆了口氣:“過些日子,你親自去看看罷,眼睛看到的雖然不一定就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