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叔把信放回信封裡,聲音聽起來似乎很感動。
「能夠收到她寫的信,真的很開心……對現在的我而言。」
聽涼介這麼一說,橋叔嘟噥著「為什麼」,接著他彷彿知道寫給涼介的信上的內容般說道:
「你只是在這個島上挫敗了,不代表契福瑞從此就從你的人生中消失了啊。阿薰應該也很期待。你們只要在別的地方一起努力就好了呀。」
「挫敗?」一邊喝酒一邊聽他們交談的登志男插嘴問道:
「那個,是指……輸了的意思嗎?」
嗯。涼介點頭。
「誰輸了?」
「我。」
「什麼東西輸了?遊戲嗎?」
「不是遊戲……啊,或許有點類似遊戲吧。」
「是喔——」
究竟自己是輸給了什麼?涼介並不知道。只不過,他除了感到挫敗,沒有其他感受。這並不僅僅是針對這次的事情,而是從小就時常有類似的感覺。
橋叔說應該要接受挫敗,然而涼介總覺得橋叔所說的挫敗,和一直以來始終如影隨形跟著他的負面情感,有著根本上的差異。
並不是接不接受的問題,涼介認為那是深深紮根在自己內在的本質。不是附著在面板、血肉、骨架上,而是從內在滲透出來、承繼自父親、等同於他這個人的與生俱來的挫敗感。
他對父親只有模糊的印象,每當他在黑暗中凝神注視時,父親的容顏便煙消雲散。相形之下,這陰魂不散的挫敗感,反而成了父親與自己唯一的連結。
無法說得分明……但事實就是如此。以刀刃劃過胸口時那股難以抑制的衝動,毫無疑問就是出自這個原因。
涼介輕晃著酒杯,凝視燈泡在燒酎表面躍動的光影。
忽隱忽現的燈光完全熄滅是在玻璃門外變得一片昏暗之後的事。還不到傍晚,四周卻有如深夜一般漆黑。
「大概是哪裡的電線斷了。」
橋叔拿出蠟燭立在空罐上,登志男興奮地在矮桌旁手舞足蹈。
涼介拿出提燈和頭頂燈,橋叔說沒有備用電池,所以派不上用場。
三個男人就著一根蠘燭的光,圍著桌子繼續對酌。
「不知道老師現在怎麼樣了?」
橋叔突如其來提起老師,於是登志男說,他來這裡之前,正好看到校長、教務主任和吉門老師走進會長家。
「那個那個,會長和久朗出來迎接,然後啊,老師他們就笑嘻嘻地進去了。那個……他們現在一定在辦宴會啦。」
橋叔說:「不可能吧?」他看向涼介。
「那個那個,是真的啦……校長一面鞠躬彎腰進門,還說颱風真強啊。然後,那個,老師也笑咪咪地跟著進去喔。」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是強顏歡笑。吉門老師不可能開開心心去會長家不是嗎?一定是因為在校長面前,所以無法拒絕吧。大概是會長跟他們說要商量颱風因應對策之類的。」
橋叔口齒不清地想為老師辯護,但涼介一句話也沒回應。
他認為橋叔說的應該是事實,老師不可能開開心心去會長家,其中一定有什麼原因。
但是,因為無法拒絕而去會長家,想必也會因為無法拒絕而接受會長的款待吧。這麼大的風雨,加上停電,老師不可能現在回家。這麼一來,老師只好待在會長家,和久朗他們共度一個晚上。她無法拒絕。假設久朗對老師有非分之想,趁著黑夜做出什麼舉動,老師又會採取什麼態度呢?
涼介一面告訴自己這都是自己胡思亂想,但那些想法卻揮之不去,尤其山羊的事情更是充滿整個腦海。老師知道黑羊被剁成一塊塊成了俎上肉嗎?她知道斑斑被活捉、綁在會長家嗎?如果她知道這些,又會以什麼樣的心情接受勸酒呢?
涼介想到這些便覺得難受。他喝下比平時更多、醇度更濃烈的燒酎。但是,不論多少酒精流進他的體內,胸中那股彷彿要爆裂般的感受仍無法消失。
斑斑的雙眸再度浮現在他的腦海。
35
狂風暴雨。
強風毫不停歇地敲打著屋頂和牆壁,發出宛如巨龍撞擊整間屋子的聲響。可能是蔗田裡的石子被吹了過來,持續發出物體撞擊擋雨窗及牆壁的聲音。雨勢也很驚人,趁隙打入屋裡的雨水來勢洶洶,雖然已經關緊玻璃門,雨水仍然不斷從縫隙滴落。
收音機正在播報臺風動向。這一次的颱風打破低氣壓、暴風範圍、風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