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麼幹淨的呢?”接著又反唇相譏地說,“我看你剛才和你保國叔捱得那麼緊,當心要是再挨緊一點兒的話,時間長了,身子上也是會有你保國叔的氣味的。”這話雖然說的也是笑話,但未免是言重了一些,把個芳花一下子說得臉都紅到了脖子根兒上,險乎給下不來臺了。
牛保國這時聽著她倆的話越說越出格,越說越不是味氣,禁不住就把蓮葉瞪了一眼,蓮葉也就很知趣地不再說什麼了。不過她自從發現了這一跡象後,就越發地常來這裡,不僅白天來縫紉部盯梢,就連晚上也往往是一直要陪著牛保國熬到深更半夜,一般是要等牛保國把活停了,收拾完攤子,人都走完了後她才拾掇回去的——總之一句話,她是要在這兒把牛保國陪到底。蓮葉的這一舉措,別人自然是看在眼裡,明白在心頭,愛說笑話、嚼舌根子的吉生就常不常在人背後議論她說:“那人看牛保國看得比張妍還緊,我不知道她一天操那麼大的心,倒底是為了什麼,像她這樣的人活在世上也不知道累不累。”但是蓮葉心裡卻不這樣認為,她反而覺著她這樣做是對牛保國痴情的表現,這才正是她這人的可貴之處,是她的美德之所在,精神情感充實得很。她甚至認為作為一個好的女人就應該是這樣,能看守住自己所心愛的男人這塊自留地,如果有人想對這地方覬覦、打鬼主意,那麼在她跟前是門兒都沒有。她基於這樣的主導思想,當然對自己的這些為做就樂此不疲了。不過,雖然蓮葉是這樣的小肚雞腸,然而牛保國對此卻一點兒也不以為然,他可是個性情中人,在這方面的事情上顯得是那樣的豁達大度,毫不在乎,甚至有時還似乎多少表露出了一點兒瞌睡了正好有人給一個枕頭的神色,巴不得一天能有個年輕女娃在他身上摩摩蹭蹭,或者是靠一靠,並且對此頗感興趣。他覺著這樣心裡很舒服,就像屎殼郎趴在了花椒樹上—蹄蹄爪爪都麻酥酥的。這樣的情景有人也是能看得出來的,只是人面上都不說什麼,所以一切也都風平浪靜,彼此相安無事—事實上是大家都有心中事,各自盡在不言中—反正是各求所需罷了。
好在這些事情並沒有愈演愈烈,也沒有產生過大的負面影響,而是奇怪地在一種合適的限度內得以隱性地相互制約又互相諧調著,形成了一種既對立又統一的狀態。牛保國不僅沒有因此遭到非議,相反還因為他在這一段時間的辛苦勞作,熱情待人,不管誰來,都百問不煩而贏得了老老少少很多人的讚譽。做為一個地主兼歷史反革命分子的他,竟然能夠這樣地在以階級鬥爭為綱這一主導思想愈來愈強烈的社會大氣候下安然無事,沒有受到什麼衝擊,而且日漸聲名斐然、有口皆碑,這也不能不說是他的一種本事。
說來還是要算牛保國的胖婆娘張妍是個奇人,有忍耐性。她不管別人在背地裡是怎樣的議論牛保國,蜚短流長,然而她自己從來都沒有因為這些事給牛保國添過亂子。村裡有人背地裡說牛保國在縫紉部的那些閒言碎語、風流韻事,時不時也有灌進她耳朵裡的,但她從來都是無動於衷,把它全然都當成了耳邊風,一點兒都不計較。有一次碧霞聽閒話聽得實在忍不住了,當著她的面直說道:“我說你這人也就太得沒稜沒角了,在家裡也不把你家保國那貨說說。我給你說,該管的事兒你還是多少也得管管的,千萬別叫那熊給你再惹出什麼亂子來。”張妍說不來是感覺遲鈍還是精神麻木,反正對劉碧霞說的這話置若罔聞,沒表現出任何明顯反應,全然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這真讓人猜不透她心裡一天到底是怎麼想的。
其實,張妍並不是對人們背地裡所議論她丈夫的那些花邊新聞一概無動於衷,滿不在乎,只是她有她自己與眾不同的看法和處世標準罷了。她心裡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論是哪一頭兒,都遠遠配不上人家牛保國,牛保國和自己在一塊兒過這一輩子也是夠不稱心的了。他在日常生活中多少有點兒偷雞摸狗的事情,她心裡是能想得開的,往往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過且過,知道也裝作不知道。她往往在想,世上這事情“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死不得活,該丟尋不著,人算不如天算,上天一切都是有個定數的,自己還不如順其自然,聽天由命的好。那些男人麼,一個個都像貪吃的貓,一聞到腥味就嘴饞,哪個背過人不偷吃?事實上往往是你把它看得越緊,它那偷吃的心情就越迫切,越會想方設法、不顧一切地去偷吃,如果你一旦堵死了它偷吃的路子,堅決不讓它偷吃,它還就會和你翻臉、拼命地鬧事;相反,如果你真的把它放開了,讓它想偷吃就盡情地去偷吃個飽,當它偷吃夠,對所偷吃的東西不再感興趣了,覺著偷吃也沒啥意思的時候,它就會對偷吃產生一種負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