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應。
秦少府卒於官,宦囊蕭索,秀無力奔喪,移櫬佛寺,託家口於殷生,而自往求親舊之官姑蘇者。
長洲令張,秦之內兄也,於秀為舅氏。張女名小慧,有姿容,年十七歲死,旅櫬未歸。
武弁黃某,秀之從姑之夫也。黃子綸與秀同生時年月,故自幼投契。是時年俱弱冠矣,並豪宕不羈。
自秦登仕藉,秀與兩家眷屬不謀面者凡八九載。至是相見,益親暱。秀往來兩家,住無常所。久之,漸與綸為北里遊。黃知之,召綸切責,並責秀。張聞之,亦謂秀奈何與賤倡為伍,秀與綸俱不聽也。
一日薄暮,共遊隘巷。見數女姝釃,倚門盼客,兩人私語曰:“必倡之居也。”試挑之,女郎皆笑呼客入。紗燈錦幛,華麗迷人。飲酒既醉,各選一女就東西室寢,皆諸妓之尤者。夜半,綸大怒呼秀。秀驚問,則曰:“賤婢譎詐,乃敢以紀信誑我!”於是殘燈映帷,秀未及答,忽諦視共寢者,亦一醜女,殊非寢時所選者也。將應綸,醜女急掩其口曰:“慎勿聲,禍及矣!”秀懼,不敢再言,綸亦為其妓所止,寂然不相問。
秀私叩醜女禍及之故,答曰:“郎君年少,當大用,故特相告。主人異姓兄弟五六人,皆獷狺無賴。常以諸美誘客,醉後就寢則易之,妾所以得侍君子也。玉杯之詐有年矣。覺而嚷者,則殺之。坐是死者不可勝數。今幸主人未聞,不然,危矣!少頃辭別,宜若為勿知也者,以示彼弗疑,則可免於難。明宵主人飲他所,若再來,彼美可圖也。”秀謝而起,呼綸出,語之。而綸之醜女亦云。須臾主人出,果五六人,皆身長七尺,狀貌猙獰,各怒色相向。綸、秀心悸,辭以有事,欲早歸,解金而予之,略不及夜來易女之事。主人乃喜,且卻其金曰:“兩公一宿,拜惠多矣。餘無所用金。”綸、秀強之受,時諸女在旁,鹹以目相視。綸、秀會意,乃懷金而出。門皆扃鋦,主人啟鑰,乃得出。
綸謂秀曰:“夜來美人,吾見亦罕。當再來,以畢夙願,且覘其實。”秀然之。薄暮又往焉。諸女仍延客於門,問主人,果赴飲他所。兩人喜,各私所選妓而幸之。秀將寢,女忽自陳,乃常州殷生之婦。秀驚曰:“殷生吾友也,其婦死已久,何妄乎”女曰:“君勿怖,吾鬼也。吾娣妹輩皆鬼也。芳魂無恢,為強鬼所劫,望乞救援。”言罷嗚咽,雙淚闌干。秀不覺悽然,為之悲愴,反忘其為異物也,因問:“鬼亦能淫乎”女曰:“甚於人。”秀問:“妍媸有擇乎”女曰:“鬼之好與人同,鬼之淫與人異。”秀問其異云何,女曰:“鬼純陰而無陽,不能行人道。恆使醜者媚人,取精而食之,然後選色而御之。其具倍於人,而妾輩之辱且虐,亦甚於有生之日。”秀不覺怒而起,曰:“嫂氏勿憂,誓當召武士提利劍,斷此數賊頭!”女曰:“如是則無濟,君第走告殷生,使投牒吳縣城隍,則此輩齏粉矣。城隍非他,君之府君也,生平居官廉潔,上帝嘉之,故有是命。”秀悲喜交集。
方絮語間,綸忽啟門呼曰:“君知其異乎”秀曰知之。綸曰:“君知張妹小蕙在此乎”秀聞言,急呼:“慧妹安在”蕙淹泣而出,嬌魂楚楚,欲訴欲語,愁怨難明。秀亦灑涕曰:“別來多時,競不識爾。妙齡弱質,不意遭此暴橫,良可憫憐!”亦出殷生婦以語綸。四人相對,悲哀哽咽,至於失聲。綸、秀復相與私幸,雖冒李下之嫌,未涉桑中之刺也。
諸女聞之,鹹來自訴,且曰:“宜速去,遲將有變。”殷妻囑秀曰:“必告殷生!陰律:非親暱,不得控私事。君慎勿置詞,授狡童以返噬之隙也。”蕙亦以告父母牒城隍,囑秀並囑綸。綸亦知秦少府官城隍之事,蕙先告之也。二人別而行。迨曉,驗宿處,數冢累累,白楊衰草,信夜來之非謬矣,
秀即以白張,張叱其妄。綸又來言之,張夫婦乃不勝悲痛。秀復遣介齎書,馳召殷生至,告以故。殷搶地長號,悟三年之無夢者,強鬼之制其妻也。遂與張共詣城隍首之,綸、秀亦往,井宿廟中。
是夜乃聞城隍升廳事,鋃鐺鈕鐐諸具擲地聲,次聞胥役吆喝聲、唱到聲、書吏點名聲。城隍問曰:“誘良善,侵孤弱,淫橫不逞者,誰為首”秀察其聲音,宛然父也,因幽咽。俄聞群鬼供曰:“是萬德為首。”一鬼辨曰:“小鬼非毛三、周喜兒等慫恿,亦不敢肆行。”一女鬼訴曰:“鬼婦是趕七所劫。”一女鬼曰:“辱妾者,餘小猴、金午及萬德也,而萬德為甚。”聲似殷生之妻,殷生泣下。旋聞城隍曰:“蕙兒可言狀。”蕙曰:“兒為眾賊共虐,兒苦也願置賊極刑!”城隍嘆息,命至後堂與阿姑相見,蓋張之姊,秀之母,先少府沒三年矣。張及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