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
他舉步上臺階,突然城裡響起了震天的炮竹聲,鋪天蓋地襲來,幾乎要擊穿人的耳膜。他訝然回望,半空中有五光十色的焰火,照亮了半邊天幕。他撫了撫額頭,子時到了……
推開殿門走進去,怕吵醒了她,儘可能地放輕了動作。自己去偏殿裡洗漱,換上寢衣,搖搖晃晃入後殿,帷幔重重,看不見裡面。今天殿裡換了香,聞著有些不適,也未放在心上,只管尋進去找床,殿裡燈很暗,勉強才能看清路。朦朧中見她背對外躺著,奇怪穿得很少,搭一條絲絨薄被,烏髮鋪在枕上,香肩半露,看來很有些誘人。
他笑了笑,驅身坐上床沿,小聲問:“睡著了?晚間吃了東西吧?”
她沒有應他,看樣子睡得正香甜。他在她身側躺下來,眼睛很困,手卻不由自主探過去,在那玲瓏的肩頭纏綿地撫觸。掌中的人微微瑟縮一下,他興致漸高,知道她裝睡,便促狹地往下挪動,覆在她渾圓的胸房上。人往前靠,緊緊貼過去,可是有哪裡不對,他忽然一激靈,猛地把人扳了過來,“你是誰?”
殿裡光線太暗了,他得眯起眼睛努力地看。待看清了,慌忙倒退下床,酒也醒了大半。他怒火頓時高燃起來,“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貴妃撐起身,沒有想到這麼快就被他發現了,一時間驚慌不已。抓著褻衣叫了聲官家,“官家息怒……”
他怎麼能不怒?退後兩步四下張望,不見穠華蹤影。那點殘存的酒氣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瓦解得粉碎,他心裡的惶恐擴張到無限大,厲聲質問:“皇后呢?你把她弄到哪裡去了?”
貴妃被他的樣子嚇壞了,囁嚅道:“今夜臣妾侍奉官家……”
他狠狠瞪著她,只差將她挫骨揚灰了。想起剛才同她這樣親近,幾欲作嘔。只是眼下沒有時間同她算賬,高聲喚錄景,錄景從外面飛快進來,隔簾垂手道:“臣在,聽官家示下。”
他奮力打起了簾子,“皇后人呢?秦讓這殺才哪裡去了?”
錄景心頭一跳,訝然往簾內看,裡間昏暗,隱約看見個人影,不是皇后,那是誰?他嚇得一哆嗦,轉身便往外跑,大聲將值夜的人都喚出來,問秦讓下落,竟沒有一個人說得出來。
失蹤了麼?秦讓是釘死在柔儀殿的,怎麼會無緣無故不見了?他看著階下那些迷茫的臉,驚得聲音都扭曲了,“蠢才!蠢才!還不快去找!”喝完腦子裡浮出幾個字來——要出大事了!
再進殿裡,官家正匆忙穿衣。他顫著雙腿進去回稟,說秦讓不見了,果然一記耳光劈頭蓋臉扇了過來,今上暴怒,“你們就是這樣辦事的?皇后呢?到哪裡去了?還過什麼年,傳諸班直搜尋,找不到人,這福寧宮內外一個都別想活命!”
他簡直要瘋了,只因今日過節大意了,宮中驅祟換了班直把守,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他急得五臟六腑都燒起來,恍惚聽見皮開肉綻的聲音。這回人是從他寢宮裡被帶走的,他這個皇帝竟做成了這樣,天大的諷刺!
他急紅了眼,上前一把扼住貴妃的脖子,那纖細的頸項脆弱,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扭斷。他恨得咬牙,從來沒有這樣憎恨過一個人。收緊了五指,貴妃的臉在燭火下脹紅,五官扭曲起來,踮著足尖,喉嚨裡發出咯咯的聲響。
“皇后人在哪裡?”他臉上的表情癲狂恐怖,將貴妃提起來,撼得如同一塊破布,“說不說,不說現在就要你的命!”
貴妃發不出聲,只是掙扎著反抗。錄景見狀忙勸諫,“官家,您鬆開手梁娘子才好說話,再這麼下去她就要死了,官家……”
他還算清明,知道她一死線索就徹底斷了,便將她摜在一旁。她伏在地上連連咳嗽,待緩過氣來便失聲痛哭起來。他沒有那個耐心聽她鬼哭狼嚎,一腳踹翻了她,“趁著我還有耐心,快說!”
她嚇壞了,抖得語不成調,“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他聽了默默去摘牆上佩劍,蹭地抽出來便向她砍過去。
錄景大驚失色,這一劍下去可了不得。他來不及細想,跪著托住今上手臂,回頭疾聲道:“梁娘子活膩了麼?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
貴妃這時才知道躲不過,尖叫著往後騰挪,哭道:“官家饒命,這不是臣妾的意思。臣妾是遵照太后的旨意行事,靜妃現在何處,臣妾實在不知情。”
他狠狠捏住了劍鞘,那浮雕的游龍圖案壓得掌心發麻。果真又是太后,他不明白為什麼她總和穠華過不去,僅僅就因為她出身的緣故麼?他是皇帝,用不著藉助皇后母家的勢力,那麼太后究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