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有餘,批判不足。
到了20世紀80年代中期,文學界、理論界出現了一種文化反思熱潮。謝非感覺到,不能只以苦情控訴曾經的災難,而應該從兩千年的封建文化中去求解進步之難與“聞革”之源。影片《湘女蕭蕭》便是他這一階段的反思之作。
電影《湘女蕭蕭》改編自沈崇文的名作《蕭蕭》,故事描寫了一位12歲的童養媳受盡苦難,終於熬成婆婆,但又把相同的災難帶給她的下一代的故事。封建文化和倫理道德就如同一個原地打轉的怪圈,制約著故事中的每一個人。
“我只造希臘小廟。這種廟供奉的是人性”,沈崇文的這句話被印上了片頭,成了題眼。電影也首次出現果。體和“野合”的場面,突破了傳統電影中“性與果。體的禁區”。
與《我們的田野》相似,《湘女蕭蕭》攝製組多用學校的人馬,從而做到了經濟上的寬鬆,學術藝術氛圍濃厚。影片於1988年獲法國第四屆蒙彼利埃國際電影節金熊貓獎,第二十六屆西班牙聖塞巴斯提安國際電影節堂吉訶德獎,還作為我國首部進入美國商業發行網的影片,在日本、德國、加拿大等地上映。
第780章一個時代的記憶(下)
伴隨著人生閱歷的增加,謝非的電影越發成熟。
從《我們的田野》中的理想主義到《本命年》的生命底色,謝非對人性與社會的認識更進一步,而到了《黑駿馬》時,他更是返璞歸真,重新迴歸到詩意的精神家園。
1986年至1987年,謝非在美國南加州大學電影學院做了一年的訪問學者。開闊眼界之餘,他也開始認識到人性的複雜性和事物的多面性。
回國之後,謝非迎頭碰上了市場經濟和文化轉型,文學界和電影界的創作也都開始聚焦這種社會變革。謝非反思,自己前兩部作品的人物形象過於單薄,他開始深入挖掘更為豐富真實的人性。
於是,謝非將柳恆的小說《黑的雪》搬上銀幕,即1988年的電影《本命年》。
影片展示了個體戶青年李慧泉苦惱而又無意義的生活,刻畫了一出喪失理想和信仰後的人生悲劇。謝非想以此“為一代青年立傳”,表現社會變動在城市普通人身上的反映與社會價值觀的變化。
與《我們的田野》相比,《本命年》同樣將鏡頭聚焦在年輕人身上,也同樣是對真誠、理想和美的呼喚,但泉子無意義死去的灰暗結尾卻與《我們的田野》中的理想主義截然不同。
這種客觀冷峻的呈現,恰恰表明了謝非對生活的認識更為清醒和成熟。
另外,演員江文,攝影師肖封(章藝謀的同學)、錄音師武凌(田莊莊、江文的影片都由她錄音)等“第五代”青年影人的加入,也使這部電影頗具幾分現代色彩。
此後,謝非繼續著自己對人性的思考,拍攝了《香魂女》(1993年)。影片表現了一個複雜的女性形象,在她身上,既折射出華夏農村婦女命運的不幸,展示了她們純潔、辛勤和堅強的本色,同時也對她們的愚昧與不覺醒進行了溫和的批判。
1993年2月,電影《香魂女》和《喜宴》在第四十三屆柏林國際電影節上同獲金熊獎。相比之下,黎安的《喜宴》更多是站在西方價值觀的立場上,對文化的包容性進行肯定,而謝非的《香魂女》則更多地表現為東方鄉土社會對於精神文化觀念缺失的集體無意識的批判。
《香魂女》還獲得1993年度政府優秀影片榮譽獎、美國芝加哥電影節最佳女演員獎、香江金像獎十大華語片獎,以及1999年法國亞洲電影節公眾大獎等殊榮。
20世紀90年代,急速發展的華夏社會被捲入風起雲湧的商業化大潮。
謝非拍攝速度雖然減緩,卻仍於困頓中另闢蹊徑。
他以少數民族故事為切入點,試圖透過別樣的風俗繼續探討人性,呼喚理想主義——根據章承志同名小說改編的《黑駿馬》(1995年)便應時而生。而作家梁小聲說,選擇拍攝《黑駿馬》,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悲壯的事。
這部電影就像一首讚美遼闊草原之母的抒情詩,影片中帶有神奇色彩的黑駿馬,悠長婉轉的牧歌,廣袤無邊的草原,都成為蒙古族人精神的一種表徵。男主角回到成長的草原,完成了一次心靈的返鄉之旅,也得以尋回遺失的人倫溫情。
在以索米婭等人為代表的“草原遊牧文化”和白音寶力格為代表的“現代城市文化”的二元對立中,謝非試圖復歸人類的精神家園。電影溫柔敦厚的影像,也成為“第四代”詩化鏡語的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