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後,玉珠抹著汗水回來了,手裡還捧著個臉盆大的圓西瓜。
她剛跟吳娘子打了招呼,出來就見到幾個小丫頭圍在一個大竹筐旁。筐裡頭放著五六個圓滾滾的大西瓜,老爺太太屋裡照例兩個,偏院二爺一家一個,大奶奶屋裡一個,姨奶奶房裡一個,剩下一個留在前院,用來待客的時候切做果盤。
正巧她遇上了,也免了那小丫頭多跑一趟,聽她謝了自己,便就順帶抱了回來,可讓她出了好大一身汗。
入了夏季,吃瓜就不是稀罕事兒,基本每日都有的吃,況她現下不愛那甜滋味兒。便擺了擺手,命玉珠吊到井底去浸著。
待玉珠浸了西瓜,再回來時,又將打回來的碎銀子攤在主子面前,見她面帶疑惑,方笑眯眯地解釋道:“吳娘子一聽您愛吃酸李子,便不肯接銀子。只說正巧她家裡種了幾樹李子,個大飽滿又多汁,要酸有酸要甜有甜,主子既是愛吃,改明兒她就送一籃子過來,只當是孝敬您了。”
嬌杏聽罷,面上卻是沒有半點感激。這起子人都是捧高踩低,如今她盛寵正濃,這些人自是捧著她,若她哪日失了寵,怕是這起子人又要來落井下石了。
見玉珠放回了銀子,便又命她拿來針線簍子,想著給瞿元霍再做兩件夏衫。
到了傍晚,瞿元霍家來了。
他任命王府侍衛統領一職,官拜從三品。平日只需帶領一眾侍衛早起操練,再反覆交代一些注意事項,偶爾臨時查崗巡視,個別時候隨侍晉王,護其周全外。其餘時間都是閒在小屋內,與他的副手曹均兩個喝茶下棋。
曹均今年二十有五,與他不同的是,他是自一個王府侍衛一步步爬上來的。自小酷愛武藝,獨具匠心的他,偶一次有幸得了晉王的眼,將他一步步培養起來。
兩人起初不甚相合,明裡暗裡諷刺他天降空軍,不過參軍三載,跟著隊伍凱旋而歸,因得了主將的眼,便主動向聖上推舉。從一個山野村夫,不過三載,就一步登天,成了當今皇后嫡次子府上的一等侍衛統領,可謂是眼紅了不少人。
新官上任,自然要整治一番底下散漫的軍心。瞭解哪些人拉幫結派,暗搞獨立,剔除異己,樹立新風。
起初幾日挑釁,他且忍著。待他摸清各人所繫,便無需再忍,主動放話要與他決鬥,待他敗下陣來,俯首稱弟,兩人方一掃前嫌,開始稱兄道弟,卻也是一段佳話。
曹均雖過弱冠之年,卻仍未娶妻,如今仍是獨身一人,身邊卻是連個伺候的都無,難免令人心生猜疑。還是一日兩人躲在一塊吃酒,不妨他卻心事重重喝多了去,想是知他不是個嘴碎的,再又實在想找個人訴說一番心裡話,便將自己自小就心悅表妹之事說與他聽。
原來她那表妹也與他兩情相悅,只因父母為了攀附權貴,便將她送與侯門做了個小妾,卻生生割斷了兩個有情/人。因此這曹均不光暗恨他的表姨、表姨夫兩人,心裡更是恨那奪了他妻,卻不好生呵護她的文昌侯府嫡次子邵文培。
文昌侯府是京都數一數二的望族,家裡祖上亦是開國元勳,姻親之連,更是與不少皇親貴族有著剪不斷的親緣關係。
那曹均表姨夫乃文昌侯底下一個小使官,因見自己年過半百,仍是一介小小使臣,心中煎熬,一心想要升官發財。聽聞侯府三爺乃最得文昌侯喜愛,便透過這方門路,將自己一個貌美芳齡的女兒獻給了三爺,只盼女兒討了三爺的歡心,三爺能在文昌侯跟前為他美言幾句。
不想,女兒一進侯府就是兩載,如今卻仍是沒個動靜,不少知道他賣女求榮的同工,紛紛明裡暗裡的譏諷於他,一氣之下,竟是病倒家中。
幾日前,女兒請示回家探望病父,見了父母不是慰問,就是一番揪心扯肺的控訴。哭訴自個在侯府裡有多不易,那培三爺壓根兒就不喜歡她,進了侯府,只給安排了個院子,隨後便是不聞不顧。起初,下人們見她生得好,只當日後會是個得寵的,不想左等右等,這培三爺的貴腳,壓根兒就不進她的賤地。
府裡一時,舉步維艱,拮据度日。如今回家訴苦,自己這後半輩子,只能當個活寡/婦了。
這讓曹均知道了,心裡雖怨表妹,字字都是自己不得寵,生活不順,全然對他卻是隻字未提。知道往日的情誼不過過眼雲煙,心中雖是傷痛,似有一種被人揹叛的滋味,但終究是愛她勝過怨她,如今只怕心裡早已將那邵文培千刀萬剮了個無數遍。
這樣想來,這曹均卻也是個可憐之人。
趁著飯後閒餘,將這起子雜事說與她聽。
“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