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全殿上下,竟再無一人出聲應和。
一片安靜。
除了鄒府,所有人都冷冷地看著獨自強笑的鄒皇后。
鄒老夫人瞥了一眼身邊的二兒媳,示意她接自家女兒的話。
可這位當今皇后的生身母親,卻訥訥不知該如何開口,只會羞愧地深深低下頭去。
鄒老夫人心底長嘆,卻又無可奈何,只得硬著頭皮自己圓場:“新正最忙,還請皇帝和皇后也保重身體。我等恭祝太后早日康復,福壽綿長;祝皇帝皇后身康體健,琴瑟和諧!”
大殿上仍然一片沉寂。
鄒皇后緊緊握著拳,咬牙不讓自己哭出來,目光從太后孃家、公主郡主、諸王家眷等皇親國戚,看到勳貴、文臣、武將、言官誥命,還有內命婦那一列——所有人,不是面無表情,就是微有得色。
鄒皇后在心裡狠狠地痛罵自己:鄒田田,原來你早就眾叛親離了!你為什麼到死都沒發現!
☆、2。第2章 震怒
清寧宮,寢殿深處,鄒皇后和鄒太夫人、鄒二夫人對坐,四個陪嫁丫鬟侍立。鄒二夫人嚶嚶地不停在哭。
鄒皇后和鄒太夫人同時抬手揉了揉額角。鄒皇后看一眼祖母,命人:“花期,陪我阿孃去偏殿歇歇,拿聖人給的好茶,太后送來的凍荔枝,細細跟她說說清寧宮最近的新鮮事兒。”
四個陪嫁中為首的,最年長也是最溫柔的花期應了一聲,忙上來扶鄒二夫人退下了。其他侍女也有眼色地默默退出,走在最後的順手掩好了殿門。
殿裡只剩祖孫倆。
鄒皇后這才長出口氣,拉了祖母的手,愁眉著對鄒老夫人軟語道:“祖母,我怕這次我闖的禍事不小,又要讓祖父替我善後了。”
鄒老夫人聽了這個服軟耍賴的話,眼睛卻倏地一亮。自家這小娘,終於知道用腦子了。鄒老夫人不由得笑了出來:“不妨,只要聖人不生氣,天塌下來,你祖父也有法子!”
鄒皇后卻長長地嘆了口氣,悵然若失,輕輕搖搖頭:“祖母,聖人恐怕是會大大地生一場氣的。我以前太任性,他這次不會再擔待我了。祖母,你讓祖父放低身段,苦苦地認錯。聖人看在多年師生的份兒上,也許會冷落我一陣子,但至少不會動讓我離開清寧宮的念頭。”
鄒老夫人大吃一驚,失聲道:“什麼?皇帝想要廢后?!”
鄒皇后垂下眼簾,清冷的聲音像寒夜山泉一樣:“阮氏有孕了。”
太后姓裘,眉目鋒利,英姿颯爽,還有眾人交口稱讚的正直品行、大度性格。先帝偶幸輔國大將軍府,一眼看上這位裘飛裘老將軍的掌上明珠,驚豔不已,當場解玉佩為聘,翌日便接進宮中,封為淑妃。而這位裘氏,也著實好命,進宮不過一月,便有了身孕。宗室老人們紛紛說是坐床喜,是子孫繁盛的好徵兆,自然更是恩寵無極。不數載,元后病逝,裘淑妃當仁不讓被立為皇后。裘後誕有四子一女,按年齡分別是寶王、先敏敬太子、當今皇帝、壽寧公主和煦王。
這多年的後宮之主,如今仍舊耳聰目明。
聽餘姑姑回稟完大朝上的動靜,裘太后嗤笑一聲,白了餘姑姑一眼,扔下手裡的佛珠,懶懶地倚到胡床的大迎枕上,道:“怎樣?我就說她再教也上不了檯面,是不是?你還真動了慈悲心腸,傻不傻?”
餘姑姑聽著鄒皇后用的這個詞兒從裘太后嘴裡說出來,怎麼都覺得詭異,嘆口氣,點頭道:“殿下總是比奴婢看人準。”頓了頓,欲言又止。
裘太后見她作怪,便狠狠橫她一眼:“說!在我跟前還裝!”
餘姑姑自是忍不住笑,搖頭道:“殿下又打趣奴婢——奴婢只是覺得,皇后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樣了,似乎有點兒靈透起來的意思。也許教一教,能教出來。您看現在宮裡這份兒亂,您沒法兒管,要再沒個得力的皇后,您讓皇帝怎麼辦?”
裘太后完全沒有平日眾人面前的雍容,竟坐在胡床上伸了個懶腰,毫不在意地說:“愛怎麼辦怎麼辦!不是他自己要這份兒亂的嗎?至於鄒田田,她不是皇后的胚子,軟弱,急躁,天真,善良,這四樣兒哪樣兒都夠她在這宮裡死上八回的!我能保住她的性命,就是給皇帝幫了大忙——以雷兒的性子,現在就算鄒田田死在宮裡,他也不怕鄒家要交代了!”
餘姑姑無語,微微嘆口氣,心裡不禁可憐起那個第一次說自己“慈悲心腸”的稚氣姑娘來,十七歲,真的還年輕啊!
“噹啷!”
一盞越窯青瓷茶甌被明宗狠狠地摜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