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姑姑清冷冷一句問話,又兜頭給明宗澆了一瓢冰水。
明宗眸中寒光一閃,神色不動:“姑姑究竟想說什麼?”
餘姑姑看明宗還是不為所動,不由得長嘆一聲,轉身朝裘太后福一福身,徑自離去,將裘太后和明宗母子兩個單獨留在了殿中。
裘太后看著明宗錯愕的臉,笑了,伸手拉了他坐在自己身邊,捏捏他的臉頰,親暱地問:“最近吃喝休息都還好麼?小余老想去偷偷看你,又怕打擾了你的正事兒。”
明宗自幼由裘太后親自教養,可以說幾乎是被餘姑姑在手裡從小抱大的,情分格外不同。
然明宗將近而立的年紀,還被母親這樣攬在懷裡揉搓,不由得百般不自在:“阿孃,我好得很,您別老當我是小孩子。”
裘太后便點頭:“是。孃的雷兒都二十八了,一朝天子,君臨天下,自然是長大了的,肯定能照顧好自己。娘和你餘姑姑都是瞎操心。”
明宗一聽要糟,忙陪笑道:“兒子就是到了八十八,也得阿孃多提點!”
裘太后嘆口氣,一副“你怎麼半個字都聽不進去”的無奈表情。
“雷兒,後宮安寧比什麼都重要。安寧才安全,生了兒子才能養大,養大的孩子才能成材。你看你大哥,生他的時候你爹的後宮亂七八糟,我光顧著提防外頭,就忽略了他的教養,如今這個紈絝樣兒,就算是長子,我和你爹也從沒想過要讓他繼承大統。我知道賢妃一直在你心坎兒上,可現在的後宮,能容得下她平安生產麼?就算你事事以她為先,平安生下了兒子;可她那性子,真能教出得用的皇長子麼?還是你打算給以後的太子也留一個寶王或福王一樣的哥哥?”
明宗一臉迷茫。
裘太后便又嘆口氣,掰開來解釋道:“倘若你對這個孩子有期待,確認了這一胎將來的意義,那麼賢妃本人就十分重要;倘若你對這個孩子沒期待,那麼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賢妃能懷上、能生下來、而且生下來是個健康的男孩這件事兒!”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裘太后和餘姑姑的意思已經攤在了桌面上。
也就是說,如果明宗認為賢妃生的孩子有資格競爭儲位,那麼賢妃作為孩子的親孃,以後要負責孩子的養育、教導,她的留存、安危就成了最重要的事情;明宗所謂的萬事以賢妃為先,就可以遵行。但這個也有一個前提,就是明宗已經完全地掌握了賢妃的底細。這就是餘姑姑後一個問題的由來。
可如果明宗並沒有想讓賢妃生的孩子上位的意思,那麼現在,只要賢妃能把孩子平安健康地生下來,就已經足夠了!意即:用賢妃的肚子,證明皇帝能生娃,才是最重要的!
明宗下意識地一低頭,掩飾了一下自己已經憤怒的眼神。
可裘太后是誰?那是將他一手帶大的親孃,看他眉梢一動就知道他已經勃然大怒。裘太后便嘆了口氣,拍拍他已經僵硬的手,和聲道:“你餘姑姑剛才失望地走了,就是覺得你壓根沒想到賢妃這一胎最應該的意義是什麼。雷兒,當皇帝很累,很難受,當個好皇帝就更累,更難受。當年娘沒有讓你接受你太子哥哥一樣的訓育過程,就是太心疼你,希望你不用這麼累……”
可誰想到,敏敬太子驚馬薨逝,已經過慣了閒雲野鶴日子的自己突然便要接手天下,手忙腳亂,心神俱疲。如今,連妃嬪有孕,都要想東想西的扯到朝堂政爭上,其實,只不過是自己要頭一回當爹了!這麼高興的事兒啊,竟然變成了這副樣子!
明宗神色晦暗了下來,低頭不言。
裘太后看他這樣低落,便換了話題道:“先不說這個了。鄒田田的奏摺你看了?打算怎麼辦?”
明宗忙強打起精神,勉強笑道:“兒子一開始還怕賢妃心裡不自在,想駁了,現在看來,準了也好。宮裡的老人兒們互相試探已然足夠,又有了賢妃孕事這個引子,再有舉動,必是出刀見紅。不如進些新人,也讓大家都收斂些。”
裘太后聽這話便道:“這個話娘聽著舒坦!果然我兒長大了。後宮的事情,只要不牽涉前朝,不必你操心,讓她們鬧去,都有娘替你看著呢。鄒田田如今也長進些了,正好看看她能把事情做到幾分。”
經過三年的相對兩厭,明宗對鄒皇后的信心早已喪失泰半,聞言不由得不耐煩地一揮手:“她這也算長進?不過是識趣了!不是病體沉重嗎?讓她安安靜靜去養她的病!趙氏有她老子在那兒比著,別說主持一個採選,就是替鄒田田主持六宮事務也是足夠了!”
裘太后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太陽穴:“賢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