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明瞭“其子朱沐嗣已與前錦州知府閔昌之女約定婚配”的字樣。
閔安一看這則清晰的文字,頭腦裡嗡地一聲炸大了,不可避免想起了朱家那個胖胖的迂腐的兒子。那人少時總是追在他身後,畢恭畢敬地朝他作揖,細細喚著“玄英,玄英”,將軟和嗓音深深烙在他腦子裡,讓他怎麼趕都趕不走。
一別數年,他輾轉來到楚州任事,這則婚約像是影子一樣又追到這裡來,再次提醒他不過是一個閨字叫做“玄英”的女子,假以時日之後,他還必須嫁給那個胖書生。
李培南細細看著閔安忽紅忽白的臉色,又鎮定地出示了第三份文書:閔安的出身來歷。上面寫明閔安六歲失怙,與兄長閔聰流落民間,後傳閔聰被暗巷流氓踢死,閔安就跟著吳仁在外飄蕩,一直到十一歲才安定下來,進了荊門縣做門子。十三歲時閔安輾轉去了蘄水縣,發憤苦讀考過童試,入縣學就讀兩月,因故退出,吳仁託人情將他送入縣衙做門子。十五歲時閔安又在院外試中考中廩生資格,入州學就讀半年,因故退出,離開閔州來到楚州,入畢家做幕僚,兼任書吏、長隨等職務。
從這份記載文書可看出,閔安一直在衙門打轉,積極求得進仕門路,無奈出身低,只能混到“吏生”這一級,離“官員”差得遠了,且吏、官界限涇渭分明,不能讓他輕易地轉任過去。即使他兩次考中了官學,也不能作為有利的條件。
因此閔安想做正印官,只剩下最後一條便捷方法:由朝廷破格擢升。準確地說,就是由李培南提攜,鎮南王批准。至於皇城內閣官員名額,他是不敢去想的。
現在李培南拿出了文書,可見他已經考證過閔安的來歷,怎能不讓閔安緊張。
李培南問:“你為什麼兩次考中官學,均要‘因故退出’?”
閔安低頭答道:“雷雨天我會犯病,驚嚇了其他同窗,教官便勸我離學。”
“什麼病?”
“腦子裡燒得厲害,犯糊塗,不識人。”
“嚴重麼?”
閔安不敢說真話,只搖了搖頭。
李培南半晌不說話,只看著閔安,閔安不敢抬頭,在寂靜中,他突然聽到李培南在問:“你到底是男是女?”
閔安極快應道:“男。”
“據戶籍記載,閔家曾育有一對龍鳳胎。長子為兄,叫閔聰,次女才叫閔安,一直流落在外。你既是閔安,怎會突然變成男人?”
閔安看著李培南的眼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壓之意,平時練得利索的答話就說得吞吐起來:“我……我是為了……記住小妹的恩情……”
李培南低喝:“說真話!”
閔安抿唇不語,只搖搖晃晃跪下了身子,用無聲的動作表示了他的乞求和內心的煎熬。他所堅持的東西,別人不一定能懂,更何況他一直揹負著兄長將心臟轉給他的恩情。此時他也不敢奢求李培南突然能看懂了他。
李培南伸手抓住閔安帽後的頭髮,將他整個人拖到自己跟前,看著他的眼睛說:“不管你是男是女,不能壞我的事,懂了麼?”
閔安閉眼答道:“懂。”
他是真的懂。
目前他的主家公子正在著手整治楚州官政,還牽扯到了閔州的朱佑成那一派,而他作為女兒身時,曾與朱家的朱沐嗣有過婚約,這種關係就使他在李培南跟前的地位變得尷尬起來,以後該不該用他,又該怎樣用他,已經成了李培南不得不考慮的問題。
閔安一連跟了四任東家,最為信服李培南,也最害怕他。就在此時,閔安不急著向李培南表示忠心,只想著怎樣度過眼前一關。
好在李培南並沒有為難他,徑直將他打發出了門。
閔安走出門,才覺察到背上滲了一大片汗,將傷口蟄得生痛。背上雖痛,可他心裡亮堂著,知道李培南不為難他,是好事,同時也可表明,無論他是男是女,此時在李培南的心底,是佔不了多少分量的,因為他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個實行計劃中的前鋒卒,而卒子通常又會陣亡在衝鋒陷陣的時候。
除非他像昌平府蕭知情一樣,努力爬升到一個高度,讓李培南無法忽略他的存在。畢竟在世子府裡,只要你有用,就可以獲得提升機會,和出身來歷無關。
閔安想通這個道理,覺得背傷也能忍受了,又摩拳擦掌地準備第二天的出行事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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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抽空看下作者有話說:)
☆、第29章 同行
第二天清早;陪閔安出行桃花寨的人是非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