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她回了房。
他拉在我在臺梯上坐著,天空是尉藍色的,腳下是柔軟的沙灘,再往遠處看是海天相接的地平線,心胸都覺得為之一闊,我差點忘了我是被囚禁的。
他大概看見我輕鬆的表情,好象很滿意,“你喜歡這裡嗎?”
我生硬的回了一句,“這裡再漂亮也不是我的家。”
他似乎也習慣了,頗為無奈道,“你可真是一會都不願意讓我順心,我怎麼不愛聽你偏要怎麼說。”
我正想開口,他突然低低的道,“你大概看出來了吧,我媽精神恍惚,你就多將就她一些。”
“阿姨怎麼會這樣?”
“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就已經這個樣子,她還活在過去的世界裡,那個世界裡,我沒有坐牢,我爸沒有死,我們一家三口還在一起。醫生說,不是治不好,是她寧願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裡,不願意醒來,這對她來說未必不是好的,我最後一次見她清醒的樣子是在牢裡,她和我爸來看,雖然那時候她傷心欲絕,可是至少是健康的,後來一年,除了我奶奶再沒人來看過我。我還很生氣,等出獄後才知道,我媽不見了,我爸爸莫名其妙的就死了。我不信奶奶說的她會為了別的男人拋下我跟我爸,你不知道她有多麼愛我們。”
我能想象,她必定愛極了南措的父親,否則為什麼會寧願活在過去的世界裡不願醒來。我心裡生出一絲愧疚,他的家庭毀滅來於我父親,所以他那麼恨,想到我爸也已經永遠的消失在這個世上,心裡又撕扯著難過。
“我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的,我也不可能找到她。”
他果然是那個島上找到她的,不過我想如果不是顧家軒有意放人,他也不可能再找到她。
“你都知道了吧。”
“什麼?”
“顧家軒……”
我心裡一驚,他真的是顧家軒的兒子?也是了,她媽媽消失了這麼多年,又莫名其妙的出現在海島上,以他的聰明,怎麼可能查不出自己身世了,還有顧家軒,或者他也不再顧忌了,想認了南措。
“你是顧家軒的兒子?”
他臉色陰沉了幾分,“在我心裡,我們除了DNA相同,其他什麼都不是。在我的心裡,我只姓南,南嘉永遠是我的父親,我有多愛我爸,就有多痛恨顧家軒,我痛恨身上流著他的血,我痛恨他對我媽做的這些。”
我想起了顧培中,如果他知道自己和南措是親兄弟,會有多麼傷心難堪。
“我以前問我爸,為什麼我會叫南措,他說是因為他們都喜歡一個叫蒼央嘉措的詩人,所以給我取名叫措,現在我知道不是,我媽媽是懷著我嫁給我爸的,她覺得我的到來是個錯誤,所以她給取名叫南措,這一切我爸都是個知情的,他是個很了不起的男人,用他的寬厚和無私的愛為我們撐起了一片天,這個秘密他一直守到了死都不曾對誰說過,奶奶爺爺誰都不知道,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頭一回為奶奶的去世感到慶幸,因為她不會知道這一切。”
所以在奶奶的靈堂,顧家軒沒敢進去,至少他心裡還有覺虧欠南家的。
“如果說這世上還有好人,我想我爸一定是,他是個很正直人很有原則的人,不肯同流合汙,所以才會遭遇那樣的不幸。我很愛他,所以無法看他不明不白的死去,我媽也很愛他,所以寧願活在過去裡不願醒來。”
看著南措,我心裡說不上什麼滋味,他的家因我爸毀了,我該愧疚。
可是現在我的家也毀了,無法忘記我爸從樓上跳下來血肉模糊的臉,公理和情感永遠是兩回事,我是楚國平的女兒,這個身份永遠都不會消失。
他握著我的手,“我現在別無所求,能守著你守著我媽,留下來行嗎?”
我慢慢抽出我的手,很安靜的跟他對視,“我們就象對方心上的疤,在一起,傷口永遠不會癒合。你有家人,我也有家人,我也想守著我媽和我哥。”
“還想麻煩你一件事?”
他自嘲似的勾了勾唇。
“你跟顧培中是親兄弟的事,請不要讓他知道。”
他的有一刻的凝滯,驀的又明白過來,看著我有些咬牙切齒道,“你只會擔心他,卻從不想想我的感受。”
我轉身,看不到他是什麼表情,“黑暗和醜陋何必多一個人看見呢。”
南媽媽雖然精神恍惚,可是言行間總是不經意間充滿母性的柔軟,我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一種慈愛和溫暖,甚至有些似曾相識,我相信他說的,他們一家都是好人,唯獨他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