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腳步,淡淡回望過去。
他站在下面的臺階上,卻還比她高一點。兩個人靠得很近,林煙稍稍仰面,就能看到那雙眸色澄黑的眼,彷彿一汪清澈幽深的湖水,如今只倒映著她不安的模樣。心頭一慌,林煙低下頭,抿了抿乾澀的唇,小聲地說:“待會兒在我爸媽面前,我們能不能……假裝很好?”
好卑微!聲音戰戰兢兢,有些歉意,又有些祈求。
寧則遠微微垂眸。入眼是林煙柔軟的長髮,還有她彎彎的纖細睫毛,顫顫的,全是對他的懼意與生分……寧則遠蹙眉,心裡有些不快。
許是他安靜的時間太長,林煙只能自己解圍,“算了,當我沒說……”
挺秀的長眉蹙得越發緊了,寧則遠淡淡“嗯”了一聲,又不耐煩地說:“走吧。”
聲音清清冷冷,宛如林間滑過的風,卻足夠讓林煙舒了一口氣,再轉身往上的時候,腳步明顯比剛才輕鬆許多。
寧則遠在後面靜靜看著,英俊的眉眼擰著,怎麼都舒展不開。
他好像陷入一個奇怪的深淵,這個深淵裡,只有他和林煙,互相糾葛……
——
寧家有自己單獨的祖墓,寧則遠第一次來,一切都陌生。
眼前是兩塊並排而立的墓碑,照片裡的人是林煙父母。其實,林煙和她的母親很像,眼底都有尾臥蠶,襯得那雙眼純良又無辜。只是她的母親應該被林啟發呵護的很好,像是溫室裡的花朵,有一股天生的脆弱,而林煙更像是一株強悍的薔薇,帶著刺,會扎人。
寧則遠將花放在墓碑前,斯文地鞠了躬,然後,靜靜看著旁邊的人忙碌。
林煙解下絲巾,半蹲著仔細擦拭墓碑,又說:“爸,媽,他就是寧則遠,寧伯伯的兒子,我之前跟你們提過的,還記得嗎?”說著,她看了寧則遠一眼,眼底閃過一些赧意。
有些編造的謊言,有這個人在,她根本說不出口……怕被恥笑!
寧則遠瞭然,慢慢走到別處。
等他走遠一點,林煙才放下心,她說:“我今天帶他來看你們,爸,媽,你們高興吧?”
還記得第一次帶沈沉舟回家的時候,爸媽高興壞了。半夜路過父母房間,林煙還聽到兩個人在討論沈沉舟,說他長得不錯,人也好。到最後,林煙聽見父親說,想到煙煙將來要嫁人,我哪兒捨得呀,母親就在一旁安慰,煙煙嫁人是好事啊,以後我們也要好好疼女婿,讓他對煙煙更好……
他們至死都盼她過得好,盼著有人能疼她愛她,可她今天帶過來的,只是為了糊弄……一想到父母當時欣喜的模樣,林煙心裡就好難受,一陣陣的抽痛,跟針扎似的,也許那把戳進心窩的刀一直還在,痛的她再說不出話,痛的她沒法呼吸了,眼底氤氤氳氳,卻只能死死咬著唇。
如果她哭了,他們就知道她騙他們的……緊緊揪著絲巾,林煙無力地垂下頭。
“爸,媽,我過得挺好的……真的!”
這話她自己都不信,誰會信?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站在她身旁,高大的陰影籠罩下來,替她擋去一些冬日的寒風,林煙只覺得心底有一絲安靜。萬籟俱寂之中,那人生澀喚道:“爸、媽……”
他的聲音一貫清冷,此時此刻,卻像是一把尖銳的破冰的刀,直接鑿在她千瘡百孔的心上,狠狠刮開她所有的防備,只剩最柔軟、最無助的那一塊,徹徹底底袒露在他面前!
任他蹂。躪……
林煙怔住,然後,又慢慢擦起墓碑,卻擦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慢,最後,額頭抵在碑上,再也擦不動。
面前的青磚滴答滴答,一朵朵小小的淚花落下來,全是她的苦,她的痛,還有她的無助。她再也忍不住,只能捂著臉,淚水從指縫裡爭相擠出來,肩膀瑟瑟發抖,像個無家可歸的貓。
寒風蕭蕭,哭聲嗚咽,宛如林間困住的小獸,林煙難受極了,終於低聲問:“你讓我靠一會兒,好不好?”
獨自在世間行走,她也會累,就算眼前這人終不是她的,她也想小小的、小小的依靠一會兒……
是不是太貪心了?
☆、第三三章
有些事,一旦莫名開始,就沒有退路,有些感情,一旦偷偷滋生,也再沒有歸途。
那些惱人的感情,總是來得毫無理由,或許是路燈下一道筆直的剪影,或許是馬路旁一個貼心的避讓,或是無心插柳的一句話,又或是一個簡單的擁抱、一個短暫的依靠、一場契合的性。愛,足夠戳進人心最柔軟的部分,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