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
崔禮禮急切地上前了一步,腳下踩著什麼東西,硌得腳底生疼。抬腳一看,竟是碎了的墨玉指環。
她撿了起來,遞了過去:“對不起。”
何景槐看著她手裡的碎玉,說道:“你賠我一個。”
似乎再自然不過。
崔禮禮咬咬唇,沒有立刻應下來。
何景槐淡然地一笑:“逗你的。”
隨手取了那碎成兩半的墨玉指環,朝湖裡一拋。咚咚兩聲,濺起兩朵水花。
“不過是亡妻遺留之物,碎了就碎了。”
崔禮禮倒更加過意不去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何景槐撣了撣身上的灰,似乎剛才被陸錚戲耍的窘迫不過爾爾。
“我請您吃麵吧。”崔禮禮想起上次他說二月二龍抬頭吃龍鬚麵,卻錯過了,約好今日踏青,又橫生這麼多枝節,最後還弄碎了他亡妻的遺物。
何景槐走在前面,駐足瞧她一臉歉然的模樣:“你不用負疚。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也不知這句話說的是指環還是人。
二人沒有說話,沿著岸邊緩緩走著。
三月三,柳絮翻。
一片一片,似雪般在空中飛舞。
走到馬車邊,春華和拾葉在那裡候著。
何景槐示意她上車,卻又想到了什麼,叫住了她。
“我看鐘離婭婭今日一直貼著你,對你應是別有所圖。你還是留意些好。”他自嘲地笑笑,“畢竟亡妻當年就這個樣子,我熟悉。”
“多謝何大人。”崔禮禮福了福。
馬車漸行漸遠。
何景槐站在柳樹下,掌中不知何時多了一粒金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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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禮禮拖到天黑了才回家。
讓春華先回去打聽,聽說爹孃都睡了。她才安下心來跨進大門。
悄悄溜進自己院子,一進屋,燭光頓時亮了起來。
傅氏坐在榻上,手中擺著幾頁信紙。
一看就是陸錚上次南下迎接諶離使臣時,送回來的信。她一直拿著那沒有花紋的沉香木盒子裝著,順道將每次他送來的字條都存在裡面。
這盒子一直放床榻底下的暗格裡。
崔禮禮心頭一驚,暗道不好:“娘——”
“您是怎麼找出來的?”
“這時候,你還問我怎麼找出來的?”傅傅氏捏著信紙,只覺得渾身血液都在倒流。“你從小到大,最寶貝的東西,都藏在床榻上的暗格裡,還需要我亂翻?”
屋裡一陣沉寂。
好一陣子,傅氏試圖找回自己的聲音:“何時開始的?”
“娘,我們沒有開始過。”崔禮禮覺得這話沒有錯。今日陸錚還要她有始有終。算起來,她真的好像就是始亂終棄的那一個。
“沒有開始?”傅氏不信,抖了抖信紙,“這是什麼?”
“信中沒有什麼越矩的內容。”崔禮禮堅持著。
傅氏緩緩搖頭,寒眼審視著她:“他走了一路,給你寫了一路。日日都有信,天天都有話,你說他圖什麼?”
是啊。他圖什麼?
崔禮禮心裡沉沉的,悶悶的。像是被千斤錦被壓著。
嘴上還狡辯:“我在協助他查底耶散,他身邊有眼線,不便寫得太清楚,所以才......”
“九月初一,今日我到了安陽,這裡菊花開得正好,你要是見了,定然欣喜。還有牛肉湯,這裡的牛肉湯,肉嫩湯鮮,你該來嚐嚐......”
傅氏捏著信紙,一字一句地念了起來。
“九月初二,今日歇在驛站,驛站外有一大棵棗樹,棗又脆又甜,可惜我要南下,我讓人曬乾了,下次回京路上,帶回去給你嚐嚐。”
“九月初五,前幾日匆匆趕路,沒有寫信。今日到了揚州,你要有機會來,瘦西湖倒值得一遊。湯包我倒覺得一般,你不吃也罷。買了點好玩的,回頭帶給你。還有,我沒去看瘦馬。”
“九月初六,今日宿在杭州,下午陽光正好,滿園桂花香,比京城的香,比柳河的桂花香......”
柳河的桂花,是七月初七。
沈延找人撒了一河的桂花,後來她被人推入水中。被打撈起來後,陸錚發現她裝暈,悄聲戳破了她的小把戲,卻也給她留足了面子。
傅氏讀出來了這句話背後的含義,擰著眉問:“這些,你還說你們沒有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