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曹斌家出來,天色已暗。
曹斌遣了一輛馬車送他二人去了九春樓。九春樓的暗道還是那幾個,掌櫃還是吳掌櫃。
崔禮禮與陸錚皆戴著冪笠,吳掌櫃未能認出來。待二人進了屋,指名道姓要見芰臣時,吳掌櫃親自來解釋,說芰臣已贖身多年了。
崔禮禮這才掀開冪笠,吳掌櫃先是一怔,緊接著老淚縱橫地跪下來磕頭,直說東家的房間一直留著,每日打掃從不敢懈怠。
陸錚暗中請來祝必等人,敘舊直至深夜才徹底散場。
“怎麼了?”崔禮禮關上房門,見到陸錚站在視窗沉默不語,不免擔憂地走過去,環住他的腰,“可是朝中有何不妥。”
陸錚搖搖頭,長臂一攬將崔禮禮圈進懷中,帶著桃花釀特有的香氣,吻了吻她的鬢角:“問了這麼多人,都沒有人能說得出聖人要召你我二人進京所為何事。”
“朝中一點大事都沒有?”崔禮禮也奇道。
陸錚失笑道:“最大的事,就是聖人挑選伴讀。總不能讓我來伴讀吧?”
“莫非聖人想讓泓兒進京?”
“不應該。”他很篤定。
當年他從諶離回來就率先交了兵權,他這才能夠順利帶著崔禮禮離京去逍遙快活。如今陸大將軍和小將軍都留在京中,四海太平,兵符歸位,聖人根本沒有必要不遠千里地召他進京,只為留下泓兒。
一夜難眠。
天剛亮,二人就起來梳洗進宮。
宮門邊常侍早已等候多時,見到他倆便笑道:“陸將軍、惠安縣主,多年不見,風采依舊啊!聖人正等著二位呢,還請隨奴來。”
行至清靜殿外,常侍便道:“二位稍候,奴去通稟。”
話音未落,就聽見清靜殿內傳來一陣左丘宴熟悉的怒吼之聲:“說!你是何居心!”
陸錚心頭一凜。
苗太后在世時,左丘宴的怒氣多是演出來的,如今這聲音,聽著倒像是發自肺腑的。
常侍也不敢多言,只埋著頭進殿,不一會就出來:“二位請進吧。”
崔禮禮與陸錚怪異地對視一眼,不敢說話,低眉順目地進了殿。
剛跨進門檻,就聽得常侍好心提醒:“小心地上的瓷片茬子。”
清靜殿內一片狼藉。
滿地的紙張,茶碗硯臺碎了一地。
陸錚帶著崔禮禮正要尋一處乾淨的地磚跪下行禮:“微臣——”
“陸二!”左丘宴衝了過來,像是見到了救星一般,一把拽住他,抬著他的手肘沒讓他下跪,“你總算回來了!別跪別跪!”
“聖人——”崔禮禮還是恭敬地行禮。
“崔禮禮!”左丘宴見到崔禮禮就像變臉似地,帶著佯怒,“你才是罪魁禍首!”
兩人一頭霧水地看著左丘宴。他也蓄了鬍鬚,一雙桃花眼也斂去了昔日的風流,多了幾分焦慮的神情。
陸錚這才發現屋內還站著幾個大大小小的孩子。
“聖人這是在考驗功課?”陸錚遲疑地問道。
左丘宴瞥了那幾個孩子一眼,冷哼一聲,情緒也平復些許,拉著陸錚坐在一旁:“今日難得不用早朝,朕就說讓幾個孩子過來,抽考一下他們的功課。”
“不看也就罷了,這一看,朕的肺都要氣炸了!”左丘宴的火氣又蹭蹭蹭地冒了起來,抓起桌案上的紙,拍到陸錚手中。
崔禮禮站在陸錚身邊,也瞄了一眼那幾頁紙。字寫得歪歪扭扭,還畫著稀奇古怪的畫。
其實,畫還是畫得挺仔細。
三層的小樓,雕樑畫棟,裡裡外外都是小人兒,樓閣上明晃晃地寫著三個大字——“九春樓”。
崔禮禮的眼角抽了抽,看向角落裡高高低低的孩子:“那個這個‘樓’字寫錯了。”
這是重點嗎?左丘宴咬牙切齒地戳著那畫:“崔禮禮,你再仔細看!”
崔禮禮這算看明白了,九春樓裡六、七個小人兒光著屁股在“打架”,其中只有一個小人兒是女的。
一看就是臨摹的避火圖,又杜撰在了九春樓的名下。
左丘宴胸口起起伏伏,看向陸錚:“娶妻娶賢,你娶的是個什麼禍害?離開京城這麼久,怎麼還餘毒未清?”
陸錚有些冤枉:“微臣尚未娶妻”
崔禮禮也冤枉:“聖人,您也去過九春樓,那裡可沒這些啊。”
這話音一落,幾個孩子交頭接耳,女娃娃一副很得意的表情:“看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