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就跟我說,舅舅是去過九春樓的。”
崔禮禮循聲望過去。粉嘟嘟的小女娃娃,八九歲光景,煞是惹人心憐。
“這是招招吧?”元陽和如柏的女兒竟然這麼大了。
“哼!”左丘宴揮揮手,“元陽她們在園子裡等著你,你別再在朕眼前惹朕心煩,快走快走!”
“蘇玉也在吧?,否則聖人才不會召我回京的。”崔禮禮不知死活地追問了一句,問完還眨眨眼。
蘇玉獨居多年,意外有孕,只得為左丘宴誕下一子,左丘宴以為這樣她就會進宮了,誰知她仍舊不肯入宮,孩子也只是歸了宗,仍留在身邊撫養。啟蒙以後,才入宮讀書。
左丘宴難得被她堵了一句:“在!還不快去?!”
待崔禮禮離開了,左丘宴才讓貼著牆角罰站的幾個孩子上前來一一見過陸錚:“這是老大,老二,這是元陽的望安郡主,這是曹斌的兒子,還有這個是翊國公的孫子,這個是中書令的外孫女,這個”
這是要做什麼?
左丘宴拍拍陸錚的肩,極具威嚴地對幾個孩子道:“看清楚了,陸錚,朕的鎮南大將軍,便是你們的師父!”
什麼?!
陸錚連忙站起來:“聖人——”
左丘宴不給他下跪請辭的機會,一招手:“還不快點跪下拜師?”
鎮南大將軍啊!
就是那個一隻船都沒有,反手奪下敵船,再乘風破浪,一月踏平諶離的鎮南大將軍!
孩子們齊刷刷地跪了下來,規規矩矩地磕頭叫“師父”。
“聖人,此事萬萬不可——”自諶離一戰之後,他再也未想過留在京中,更莫說留在這皇城之中為官。
“你先別急著推辭。”左丘宴揮揮手示意幾個孩子先退下,“此事,朕想過百次千次,覺得非你莫屬。”
“微臣——”
陸錚的話未出口,左丘宴遞來幾頁紙:“你看看吧。”
“朕讓他們寫抱負理想,你看他們寫的什麼。”
陸錚低下頭,將那幾頁紙隨意翻看了一遍,不由地失笑。
孩子們寫遛鳥鬥蛐蛐,逛花樓,吃山珍海味,只有曹斌的兒子寫要想當將軍。
“你可記得這題?”左丘宴問。
陸錚點點頭。
這題是當年宗順帝出給皇子和伴讀的。彼時他與左丘宴也是這樣的歲數,紈絝歸紈絝,但至少還知道,面對聖人提問,不能肆意回答,要裝作心中有家國和黎明百姓。
“聖人如今憂心的是孩子們的學業,請個嚴厲些的先生好好教導便是了。微臣確實才疏學淺”
“文采這東西,不重要。”左丘宴擺擺手,站在門邊看著層層宮牆,悵然說道:“皇后見識弱了些,應付六宮已是勉強,朕不放心她教育子女。何聰那個老頭教教學子也就罷了。朝堂中的人,朕看著都不順心。”
陸錚明白這句話的深意。
儒家,只適合教育臣子,不適合教育皇子。朝中的人,不論誰做了孩子們的先生,很可能牽扯到奪嫡之爭。
皇室的千古難題。
可他能教什麼呢?
“所以朕想,讓這幾個孩子跟著你遊歷。”見陸錚又要說話,左丘宴抬手製止了他,“朕明白,你害怕擔負皇子安危。可他們躲在宮裡,就能活了嗎?”
後宮爭鬥從來都是拿孩子下手。左丘宴是過來人,自是最清楚不過。
“朕問過蘇玉為何不願進宮。她說後宮女子的天地只有這方寸的宮城,所以她們就為了這一點東西鬥得你死我活。
可朕不想皇子們也這樣。與其在宮裡混吃等死,不如讓他們去看看山河,長長見識,看看天涯海角,讓他們知道這天地之大,不在這一方宮城,也不在這掌下芮國。
無論他們將來是生還是死,為君或為臣,他們的心中不能光有丘壑,還要有無垠的天、廣袤的海!乘風好去,長空萬里,直下看天地!”
他的聲音並不大,卻像是震動了整個皇城,一群鳥兒振著翅膀飛了起來。
諾大的宮門下,沒有一絲風。
一身明黃龍袍的左丘宴孤寂地站著,他的眼尾泛起一抹紅,雙臂沉沉垂著。
“朕是出不去了”
許久之後,他才問道:“陸錚,你能懂我的,對嗎?”
“一個一個來,這是誰寫的?”
崔禮禮和幾個孩子坐在馬車裡,一頁頁地翻著讓左丘宴氣急敗壞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