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怎麼穿著披著斬衰來廟會了?”紀夫人站在視窗望了望。
那女子一身粗糲的麻衣,面容憔悴,雙眸紅腫,眼淚順著眼角不住地往外流,身後還跟著兩個小小的披麻戴孝的孩子,也哭作一團。
公主遣人下去打聽,沒多久就回來了。
“說是銀臺司的一個執筆死了。因是閩中人,今日頭七,早上下葬請了天后宮的人誦經,這會子剛從天后宮出來。”
崔禮禮聞言心頭一慌:“姓什麼?”
那侍女想了想:“姓鞏。”
鞏一廉?死了?!
崔禮禮蹭地站了起來。
“怎麼了?”元陽公主見她失魂落魄的,“你也認識?”
“認識。”崔禮禮只覺得頭皮發麻,木訥地坐了下來。
“怎麼死的?”紀夫人問道,“怎麼只有三個人?”
侍女並不清楚,又道:“說是鞏家都在閩中,京城家中只剩下娘仨。”
樓下又喧譁了起來。
只見那穿著斬衰的鞏家遺孀,一手牽著一個孩子,一步一步地往戲臺子上走。臺上正在唱戲的伶人嚇了一跳,好幾個人要上來阻攔,卻被她蒼白又決絕的神情給震懾住。
她站在戲臺中央,身子晃了晃,拿袖子擦擦眼淚,聲音顫抖卻堅定有力。她望向臺下熙熙攘攘的百姓。
“我的夫君——”她一開口,嘶啞哽咽。
原本喧鬧的廟會,突然靜了下來。
緩了好一陣,她復又開口,聲音提高了些。
“我的夫君,是銀臺司執筆鞏一廉。”
“今日,是他頭七之日。他為追查國之禁物底耶散,慘遭奸人所害,渾身無一處完骨,最終拋屍荒野。”
“我夫君鞏一廉,託生於武將之家,棄劍從文,終不得志。然而,他從不負聖人之所託,心懷天下,兢兢業業,恪守本分,一生清廉。”
她的目光定在半空之中,淚水眶中打轉,卻始終未曾落下。
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她又繼續說道:
“鞏一廉他為國捐軀,死得其所!然則他遺志未了,我鞏家上下必當繼承。”
“今日我登臺,就要用他之性命給諸位警示!底耶散,毒猛於虎,它噬人意志,摧人尊嚴,上癮者無不是家破人亡!懇請諸位,切莫因一時好奇或貪圖享樂,而踏入這萬劫不復之地!”
“還有!那些奸惡之徒!你們聽好了!”她的聲音在廟會中迴盪著,
“你們飲的是天下人的血,啖的是天下人的肉!爾等之罪,天理不容,人神共憤!不要以為你們位高權重,就可以一手遮天!更不要以為殺了一個銀臺司執筆,就可以將罪行掩埋!我鞏家上下誓與你們不共戴天!”
她的話如驚雷般在人群中炸響。臺下百姓們嚇壞了。
底耶散又來了!還殺害朝廷命官,當真只能是權貴才能做得了此事!
有人在臺下喊:“你說位高權重,有多高?多重?”
“對啊!是高官還是皇親國戚?!”
“都有!”那女子說道。
“是誰?”
“對啊,是誰?!”
女子正要開口,人群中兵馬攢動:“讓開讓開!”
一隊士兵衝開了人群,直奔戲臺而來。百姓們驚慌失措,四下逃散。
那穿著斬衰的鞏家遺孀卻紋絲不動,只是緊緊護住身後的兩個孩子。
士兵們在戲臺周圍站定,一名將領模樣的人走到臺前,沉聲問道:“你是何人?可知此處是何地?膽敢在此胡言亂語,煽動民心!”
鞏家遺孀抬頭直視那將領,眼中毫無懼色:“我是鞏一廉之妻,來此只是想讓眾人知曉我夫君之死,以及底耶散之害。我所說的,句句屬實,何為胡言亂語?民心,本就是該被警醒和保護的,又何來煽動一說?”
那將領眉頭一皺,似乎沒想到這女子竟如此伶牙俐齒。他轉頭看向臺下,見百姓們雖四散開,但仍駐足圍觀。
他心中一動,決定速戰速決,以免事情鬧大。於是,他揮手示意手下:“拿下!”
幾名士兵立即上前,想要將鞏家遺孀制服。然而,她似乎早有準備,身形一晃,竟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抵住自己的咽喉。
“誰敢!”她的聲音冷厲而堅決。
“你三言兩語就往朝廷牽扯,本將看你像是逆賊!”那將領再一揮手,“不論死活,拿下!”
士兵們手中的兵器泛著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