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蘇子籍站在外面,大夫就停頓了一下,意識到了什麼:“現在我們可是能進去了?”
蘇子籍沉默點首。
大夫就指揮士卒,去將邵思森屍體從船艙裡抬出。
蘇子籍微蹙眉,在岸上,其實人亡故了,講究些人家,都不能立刻去觸碰,而要停屍一段時間,免得造成亡人痛苦。
但在船上,一切從簡,很多事情都只能按照行船規矩來,蘇子籍也沒有辦法阻攔。
但還是抬蓋著被子,遮住了臉邵思森往別處時,問了一句:“欽差大人,打算如何安置屍身?”
大夫回頭看了看,說著:“已開春了,欽差怕有瘟疫,吩咐停靈半日,舉行祭祀,就葬入海中。”
預料之中的回答,但還滿是惆悵,見著大夫命人前進幾步,蘇子籍突然之間舉手:“且慢!”
見大夫驚看過來,蘇子籍心情平靜下來,就為了你死前這一言,我就退一步又如何?
當下就說:“你們且放下,容我見了欽差再說。”
大夫明顯猶豫一下,顧及蘇子籍與趙督監關係密切,不能輕易得罪,且這事就算從私人角度,蘇子籍這明顯不想朋友屍骨無存,也打動了他,沉思良久,慨然嘆著:“我只能幫忙拖一會,要是欽差大人不發話,最多半個時辰,屍體就得抬走。”
半個時辰?足了。
蘇子籍作了揖:“多謝,回去請你跟幾位喝酒!”
這次西南之行,總獲得九千兩銀子,三千兩是賞給野道人,剩餘六千兩一半又當投資,尚有一半在懷中,這一拱手說的爽氣。
大夫只笑笑,沒再說話,但在蘇子籍藉口回去換衣裳時,指揮著幾個士卒將放著邵思森屍體木板抬到了角落,免衝撞了人。
蘇子籍回了自己船艙,隨便取了一件文袍換上,就鋪開紙張,盛了些清水在硯臺上倒點,拿墨錠一下下磨起來。
待心神稍定,墨水漸濃,拈起柔毫,舔墨,蘸得筆飽。
“崔兆全有著文人秉性,真想投其所好,其實不難。”
“本不想與他和解,畢竟已結了仇,但邵思森死前一言,實是為了我好。”
“他既這般,臨死還要為我著想,我如何就不能為保全他的屍身,去低一低頭?”
“而且,又不是不給報應,只是暫時擱淺罷了。”
“眼下是初春,實際上仍十分寒冷,距離京城最多十日路程,其實並不是不能將邵思森的屍身運回去,但這需要欽差同意。”
想到這裡,蘇子籍抿著唇,揮毫寫了一篇悼友文。
等墨跡幹了,略讀了一遍,就連同著家書一起裝好,從船艙裡走出去。
野道人就在外面,顯然知道蘇子籍要去做什麼,正要跟上,蘇子籍微搖首:“我自己去見欽差,你留下。”
他這是去低頭,又不是去示威,去見友好師長,帶著野道人又算怎麼回事。
說完,去找船長,要求靠近欽差船。
片刻,這艘船便靠近欽差船,得到允許,兩船相連,蘇子籍一撩袍,一個跨躍上了對面甲板,對甲兵一拱手:“我要求見欽差大人,麻煩哪位替我通稟一聲。”
此時欽差船上,最大船艙中,崔兆全靠坐在墊了軟墊榻上,表情冷淡聽著下官的報告。
他並不習慣在海上這樣行船,風平浪靜還好,一旦遇到了些風浪,就會讓他暈船,也因這樣,有氣無力的他,神色顯的更冷硬一些,讓稟告的官員有些心驚,更是謹慎了。
“欽差大人,本艦船回京,已無軍械糧草,預計還有八日,就可抵京,不過可以在海東港、瀘容港停息。”
崔兆全睜開眼,一揮手:“不必了,早日回京,向皇上繳旨,皇上等的已經心急了——還有什麼事?”
“是——”官員無可奈何應著:“還有件事,蘇子籍受命巡船……”
聽到報告,細說了蘇子籍去巡查了船隻,要求以七品待遇給錢之棟,崔兆全這時倒精神了,不由冷笑一聲:“倒會賣人情。”
官員聞音知雅意,遲疑了一下問:“要不要下官去阻止這事?畢竟只是巡船使,按說沒有這權對錢之棟的事幹涉,對他斥責,也是可以的。”
崔兆全沒有趁勢應下,而沉吟不語,只是望著木窗出神,半晌不說話,對蘇子籍,他心情很複雜。
其實原本是極欣賞蘇子籍,不然也不會曾想過招他為婿。
想到二人相處頗好時,蘇子籍對自己也十分尊敬,現在鬧成這樣,崔兆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