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立來到主船上已經是第三天了。
他怕魏大燻發現自己,打草驚蛇。
故而這三天耐著性子,很少出艙。
即使出艙,也是晚上,一個人站在暗處偷偷瞅著魏大燻的視窗燭影。
昨晚停航靠岸的時候,他獨步下船,摸到山澗野地,摘了許多巴豆。
殷立可不是什麼善茬,他把巴豆磨成粉,是想投在魏大燻的飯菜裡。
今天晚飯時分,他來到廚艙,主動的幫廚子打下手,而後趁機攬下端盤送飯的活兒,說要給魏世子送飯去。
那廚子也不生疑,卻發牢騷:“別瞎忙活了,魏國太和魏世子不吃我做的飯菜,一會兒她們會來廚艙自己燒菜,他孃的,老子做的飯菜有毒麼,長公主都吃得,她們卻挑三揀四,什麼東西!好了,別傻愣著了,快把飯菜送去給長公主。”
殷立應承一聲,端著飯菜就出去了。
這主船除了底艙之外,共計有三層。
長公主的船艙對著甲板,在第一層。
殷立送飯來時,正是夕陽緩下之時。
長公主這會兒站在甲板上欣賞日落。
殷立忍不住偷眼去瞧,端見她頭戴紗帽,不示真容,透過面紗看去,頗有朦朧之美;只不過,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站在船頭,瞧著略帶了幾分淒涼。殷立只瞄了兩眼,沒有多看,他把飯菜送進船艙,準備離開,卻讓趴在桌上睡覺驚醒過來的侍女叫住:“你等等。”
殷立指著自己的鼻子問:“你叫我嗎?”
那侍女揉揉睡眼,說道:“這裡只有你我兩個人,我不叫你叫誰,你不懂送飯的規矩麼?公主殿下用飯之前,你得一樣一樣的試吃,這是皇家用膳的規矩。”
殷立沒好氣笑道:“等我試過,飯菜就涼了。”
那侍女說道:“那也沒法,太后、陛下、公主哪天不是這麼吃飯的,涼了就涼了唄,反正涼的吃了也不礙事,總好過中毒不是。跟你說這麼多幹嘛,快吃吧你。”
“好吧,這可是你叫我吃的。”
殷立搬了張凳子坐下,拿起筷子就吃。
他一邊抿酒一邊夾菜,直像狼吞虎嚥。
那侍女看著,眼睛不由一呆,慌忙喊停:“你給我打住!我是要你一樣一樣的試吃,誰叫你大口大口吃的,你把飯菜都吃完了,公主殿下吃什麼!走走走,你給我起身站一邊去!”
殷立站一邊,搭搭嘴皮子:“味道挺好。”
那侍女白了他一眼:“你真不像個船伕。”
殷立問:“試也試過了,我可以走了嗎?”
那侍女說道:“你先留一會兒觀察觀察。”
跟殷立說完,那侍女倚在門口又朝長公主喊話:“公主,準備吃飯了。”
長公主聽喊,回了船艙,然而她卻沒有坐落餐桌,而是直接去了內艙。
那侍女愁眉苦臉的又喊:“公主,您兩天沒有進食了,您就吃一點吧。”
內艙裡,長公主聲如寒蟬,悽悽切切回道:“我沒有胃口,咽不下。”
那侍女深知公主憂鬱的原因,低頭沉吟,哀哀輕嘆,然後咬咬嘴唇,跟看守門口計程車兵說了幾句話。那士兵點了點頭,跑步去遠,隔一會兒去而復回,卻是叫來了司徒浪仁。
看得出,司徒浪仁一到,那侍女如釋重負。
當下朝內艙喊話:“公主,司徒將軍來了。”
長公主大喜,迎步而出:“將軍,你來了。”
司徒浪仁瞄了一眼餐桌上的飯菜,問:“聽說公主又不肯吃飯了?”
長公主依舊戴著紗帽,面紗裡模糊的臉隱隱透著哀傷,她走到餐桌邊坐下,面朝飯菜悽嘆:“我自小沒有出過宮,除了宮裡的人,我只跟你見面最多,這回遠涉千山,嫁到燕國,我怕……。我怕燕國小世子不好相處,聽說他脾氣不好,我……我不願意嫁他,你是知道的。”
司徒浪仁略作沉吟:“這是太后訂的婚事,你不該不遵。”
長公主把手伸進面紗,擦了擦淚:“是啊,我不敢違旨,所以只能把這不好窩在心裡。不過,不過只要看到將軍,我就什麼也不怕了,可是將軍這幾天總要躲我,不知為何?”
司徒浪仁抿嘴笑了笑,拿起碗筷遞給她。
“我沒躲你,既然不怕了,就吃飯吧。”
“嗯,你遞給我的,我一定好好吃完。”
長公主接過碗筷,眼淚一粒粒的滴到了碗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