涇州一戰,唐軍先後俘虜兩千餘突厥,其中大半都是斷後的王帳兵,被唐軍步卒死死困在陣中,最終由阿史那一族出身的史大奈勸降。 當日戰事太過慘烈,在陌刀手破陣後,唐軍追擊迅捷,毫不留情,就算突厥人跪地求饒,也大都冷漠的催馬踩踏,戰後打掃戰場,斷胳膊斷腿的基本上也都是一刀了結。 剩下的俘虜也大都是竄入兩側密林深山不得已回來投降的,不是誰都能像劉仁軌那樣在深山老林中活下來,當日還有一支唐軍小隊試圖入山清繳殘敵……結果沒進去多遠就撞上了一隻大蟲,那些沒回來投降的突厥人的下場,可想而知。 突厥俘虜全都留在了涇州……這還是李道玄、溫彥博等人一再懇請,李善才沒有再次堆壘京觀,但也沒留情,全送到涇州一處煤礦去挖煤了。 如今在百泉縣附近,唐軍大營之後的是千餘梁軍俘虜,都是平涼縣一戰被俘的,為首的是梁軍大將辛獠兒、李正寶,如今帶著俘虜轉職為火頭兵。 “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能吃飽喝足。” 說話的人身材雄壯,此人是李正寶,前隋梁師都任鷹揚郎將,李正寶就是其麾下軍頭,戰場搏殺,屢屢立功。 “邯鄲王之名威震草原,可止小兒夜啼,此次吾等沒有被割首壘京觀,已是大幸了。”身材矮小的辛獠兒苦笑著如此說。 “是啊。”李正寶打了個寒戰。 這個名字的分量太重太重了,自去年顧集鎮一戰之後,大唐邯鄲王李懷仁這個名字就遍傳草原,給突厥人當兒子的他們哪裡能不知道。 去年殺的頡利可汗喪魂落魄,蒼頭河畔累累京觀,關內道數戰,華亭縣城失而復得更是傳奇,涇州之戰將兩位突厥大汗殺得狼狽不堪,據聞那條通道,距離那場廝殺已有半月之久,但至今血腥味依舊不散,令人作嘔。 辛獠兒小聲說:“聽說被俘的突厥人這次都沒被堆壘京觀……” 李正寶沉默片刻後回道:“聽說幾個月前,賀遂被邯鄲王生擒,不知如今……” 辛獠兒也沉默下來,如果賀遂能活,自己兩人也能活,如果賀遂後來被斬首,自己兩人八成也沒命。 “李正寶,辛獠兒!” 外間傳來呼和聲,兩人趕緊出門,來人是一個身材頗瘦的唐軍士卒,上下打量了幾眼,“跟我走。” 出了俘虜營,入了中軍大營,用紅磚砌成的屋子整整齊齊讓兩位梁軍大將頗為驚異,繞過兩三條路,進了一處不小的宅子。 “郎君,帶來了。”範十一指了指,“他是李正寶,據說自稱是隴西郡成紀人,他是辛獠兒,好像是胡人,不知道是不是突厥人。” “在下不是突厥人,是稽胡人。”辛獠兒小心翼翼的分辨。 “葛國公劉世龍也是稽胡人,乃開國功勳,位列太原元謀功臣榜。”李善笑吟吟的示意二人坐下,“知道某是何人嗎?” 辛獠兒嘴角動了動,“拜見邯鄲王。” “倒是見事明利。”李善笑著點頭,“孤與突厥有生死大仇,故你適才辯解。” 李正寶行了一禮,兩人都沒敢坐下,只侍立在那兒。 “梁軍兩度席捲三州,管國公任瑰兵敗自刎,襄邑王李神符、平原郡公段德操被俘。”李善笑容溫和,“若是用你二人……可能換回?” 李正寶臉色一喜,辛獠兒卻小心翼翼的說:“不敢妄言。” 李善伸手點了點,“阿史那·社爾於固原縣外,以三千唐軍士卒對壘京觀,孤本有意回禮……” 拖得長長的聲調讓李正寶、辛獠兒兩人寒毛直豎, “爾二人駐兵平涼,少殺戮,無劫掠,故性命無憂,儘可坦言。” “襄邑王或可,段德操……”辛獠兒咧咧嘴,“數年間,陛下……呃,梁公數度敗於段德操,只怕不會輕易放回。” 梁師都最早是侵犯靈州,先後被楊師道、楊則、李道宗擊敗,之後才選擇了延州,結果一頭撞上了段德操這塊硬石頭,幾次被殺的喪魂落魄,這次幸運的生擒段德操,的確不太可能輕易放虎歸山。 “這就由不得梁師都了。”李善微微搖頭,“建國稱帝,卻有得賜可汗之名,梁師都其人,似有大略,卻無雄才。” “突利可汗乃孤結拜兄弟,交情甚篤,已然來信,當命梁師都放歸襄邑王、平原郡公。” 李正寶氣一洩,雄壯的身子似乎都矮了一截……今日叫我們兩人來,是來戲耍我們的嗎? 唐軍完全沒必要換俘,難道梁師都還敢不聽突厥人的? 辛獠兒卻察覺到其中詭異之處,不由喃喃重複了幾遍,“突利可汗……突利可汗……” “不錯,是突利可汗。”李善點點頭,“梁師都早從處羅可汗,後從頡利可汗,再從都布可汗,難道會改弦易轍,不從突利可汗嗎?” 辛獠兒苦笑了幾聲,是啊,如果突利可汗勢力足夠大,大到壓制住都布可汗,難道梁師都還敢不從? “如今戰局你們也心知肚明。”李善輕聲道:“梁師都佔據靈州、會州,以及半個原州,但難有寸進,而突厥已然撤兵,至少在明歲五月之前不會復來。”小主,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