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南深久久沒有說話,斂眸壓下眼底的驚濤駭浪,看得出在努力平復情緒。 良久後他輕聲說,“都過去了。” 杭司卻沒他那麼冷靜,低垂著臉,肩頭在微顫。“怎麼能過去呢……” 她從沒想過會是這樣,也從沒想過自己會親手害死個孩子。他是那麼單純又美好的孩子,即使身處艱難環境還不忘安慰她說,沒事的,我們都會好的,未來我們都會越來越好的。 後來杭司才明白,人不會越長大越好,人活一世註定要承載千難萬苦,然後帶著無盡的苦痛和遺憾離開。她不知道別人是怎樣的,總之她是如此。 這千般萬般的苦痛也許在她小時候就種下了,但上天讓她遇見了司念。讓她相信了孩子之間那小小的卻又有無比強大的友情力量。她跟司念傾訴心事,表露自己的恐懼,司念總是很安靜地傾聽,明明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但他眼裡卻像是裝了千山暮雪。 是她錯了,她不該慫恿他逃跑,不該那麼做…… 陸南深已經後悔了。 在莫大的悲愴過後,當他看見杭司整個人都陷於巨大的自責和崩潰狀態時,他就怪自己剛剛沒能控制好情緒。 他起身坐在她身邊,低聲寬慰,“司唸的死跟你無關,你也是好心,沒人會希望自己的朋友去死。犯罪的是那些人,他們才是劊子手,他們罪不可恕。” 杭司一時間難以從悲傷的情緒裡走出來,搖頭,“有什麼用呢?司念已經死了……” “那夥人已經遭到了報應,該伏法的也伏法了,司唸的仇已經報了。” 陸南深不大會安慰人,尤其是女孩子,幾番想伸手拉她的手,幾番又將這強烈念頭壓下去。他覺得這個時候有這種舉動就是有故意佔便宜之嫌。 杭司抬眼看他。 她的眼眶泛著紅,所有苦楚聚集在喉嚨處發酵。她也能窺見陸南深深壓在眼底的哀痛,一時間心口也跟著疼。 “你不恨我嗎?”她哽咽問。 陸南深是音樂天才,能讓一個音樂天才去承認另一個人的音樂能力其實是件不容易的事,尤其是當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小孩的情感更不懂得如何收斂,所以一旦承認對方那就是真的承認,更何況還是在當時那種環境下。 司念也該是陸南深生命中的那束光吧。 陸南深看著她,低嘆一聲,再開口時語重心長,“你也是受害者,我為什麼要恨你?”他頓了頓又說,“既然你跟司念也是好朋友,那就該瞭解他啊。” 杭司不明就裡地看著他。 “司念生性柔善,如果在天有靈的話他肯定不想看家你現在這個樣子。” 杭司怔怔,“如果他沒在天也沒靈呢?” 陸南深也一愣。 好半天說,“那你這麼悲傷只會折磨自己。” “你……”杭司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 內心是悲傷,但因為陸南深這種不倫不類的安慰也多少鬆緩了心情。與此同時她覺得自己不該再這樣下去了,同樣悲傷的陸南深卻在想盡辦法安慰她,本就是她的錯,她的情緒不依不饒總歸不像話。 “後來呢?司唸的家人呢?”杭司輕聲問。 不想陸南深搖頭。 杭司的心一沉,不會是跟她的情況一樣吧?這句話雖然沒說出口,但被陸南深看進眼裡,他說,“我查了很久,都沒找到他的家人。” “他之前有跟你說過關於他的事嗎?住在哪,爸媽是做什麼的?”杭司又問。 陸南深搖頭。 別看當時他跟司唸的年齡都不大,卻是一種惺惺相惜的情感。 他們在一起聊的話題挺多,可獨獨不聊家人,所以多年後陸南深每每想起司唸的時候總會心生遺憾,為什麼當時就沒多問一嘴他的家人情況呢?好像那時候太多的話題都值得聊,都想利用僅有的時間去多聊多相處,不想將時間浪費在其他方面。 同樣的問題陸南深又問了杭司。 杭司的情況竟然跟陸南深差不多,只不過她跟司念相處,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她在說,司念在聽。 “我只問過他一次。”她仔細回想,“提到他家人的時候他顯得挺逃避的,說話也是支支吾吾,並沒說出什麼來,我感覺他更像是表達不清楚……” 說到這兒她面露遲疑。 “想到什麼了?”陸南深眼睛尖。 “他有個哥哥!”杭司驀地想起來了。 陸南深遲疑,“哥哥?親生哥哥?”司念是半點這方面的資訊都沒跟他提及過。 杭司思量少許,也拿不準,“他說的是大哥哥。” 就是在談論家人話題的時候司念提到的,許是覺得沒說出家人情況有點面子上掛不住,他就提到了自己能想到的人。 當時司唸的原話是:我有個大哥哥,人特別好,對我也特別好,而且他超厲害的,能保護我。 杭司問他,那你在這裡,你大哥哥知道嗎? 司念眉眼低落,說,可能不知道吧,如果知道的話他一定會很擔心。 現在想來他是個多懂事的孩子啊,至真至純,自己都身陷囹圄,不想著讓大哥哥來救他,反倒是怕對方會擔心。 陸南深聞言,分析,“一般來說,大哥哥這麼叫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