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罕草原的天很高很藍,雲很輕很淡,彷彿神明在天上,時刻俯視著人間。 靠近維基亞的邊境則大有不同,大片大片的耕地夾雜著鬱鬱蔥蔥的寒地針葉林,地裡綠油油的麥苗已經冒節抽穗,維基亞農民們在田間勞作,或砍伐樹木,一片寧靜祥和。 “彼得洛夫,我親愛的朋友,今年年初,你在我們偉大仁慈的領主——伏爾德拉特波耶以及庫勞城諸位貴族共同成立的庫勞誠信商行借貸了......” 禿頭稅務官從馬車內拿出厚重的羊皮紙賬簿,用手指沾了沾唾液,碾開賬簿,一目十行的捋著賬目,迅速的找到了彼得洛夫的名字,滿意的笑了笑,彷彿對自己工作的專業程度極為認可,他繼續和善的說道: “借貸了30第納爾,用於購買種子、農具和租用牲口。” 名叫彼得洛夫的維基亞農民畏畏縮縮的站在馬車旁,瞪著眼睛看向厚厚的賬簿,好像自己能看懂一般。 見稅務官大人說完話,笑眯眯的看向自己,彼得洛夫急忙低頭行禮,就像今天剛剛馴服了自己的手腳。 他笨嘴拙舌的解釋道: “是,是的,大人。” “去年麥子不好,孩子病了,是有30第納爾。” 沒等男人磕磕巴巴說完,稅務官笑著止住了男人的話頭。 “好了,彼得洛夫。” “你認賬便好,現在到了七月,每個月的利息是9第納爾,七個月連本帶利要還給商行93第納爾,你是現錢還是商票?” 彼得洛夫瞪大眼睛,看著和善的稅務官,幹慣了重活的雙手竟有些顫抖。 “大人,不對,大人,這不對啊!” “還沒到,說好了收麥還錢,還能拿麥抵!也沒說還這些啊!仁慈的老爺當初說...” 禿頭稅務官和善的笑容收斂起來,厚厚的賬簿幾乎懟在農民臉上,張開肥厚的嘴唇大聲辱罵道: “不對?是你不對還是大人不對?!” “拿錢的時候笑嘻嘻,還錢的時候給我來這套!一幫蠢貨!懶鬼!” “彼得洛夫,我告訴你!不論是錢糧還是土地,今天我要拿夠93第納爾!缺了半分我都給你賣到斯瓦迪亞奴隸工廠!” 稅務官身後一隊奴販押解配合的亮著武器,發出恐嚇的叫罵。 彼得洛夫又急又氣,卻根本爭辯不過,更害怕奴販押解手中的尖頭棍。 無奈之下彼得洛夫找到村中長老,想透過長老對這項借貸合同進行調解。 可長老對這位趾高氣昂,毫無退步的稅務官同樣毫無辦法,只得勸說彼得洛夫賤賣田產和家中物品,自己願意出錢購買,以幫助彼得洛夫還清債務。 面對如此情況,彼得洛夫再無他法,只得簽訂契約,將即將收割的麥田包括未來永久使用權抵給稅務官身後的庫勞誠信商行,並賣出家中飼養的六隻雞鴨和一頭豬,以及半間房舍,用來償還債務。 半晌過後,彼得洛夫一家辛苦了半輩子的積蓄就這樣化為烏有,妻子帶著一群嚎哭的孩子看著上午還在努力耕種的農田,下午就變換了主人,無神的眼中透露出死一般的寂靜。 彼得洛夫蹲在田埂旁,看著即將收穫的麥田,努力的回憶著年初畫押時候,稅務官的說辭,卻怎麼也想不明白,粗糙的大手用力握住麥子的莖稈,綠色的汁液沾滿了手指。 “滾開!臭蟲!離大人的麥子遠點!” 奴販押解呵斥著彼得洛夫,讓他離開自己辛苦耕種的麥子。 彼得洛夫說不出話,但是現在他的心裡,如同被伐木鋸剌過一般難受。 馬車中稅務官和村中長者彈冠相慶,略有渾濁的酒水被二人大口嚥下,長者盡心盡力邀請稅務官留宿家中,有新宰殺的雞鴨可供食用,還有村中的流螢可為大人暖床。 長者誠摯的邀請令稅務官的禿頭都有些發亮,村裡的流螢與城裡的有何不同呢?稅務官大人迫切的想找尋兩者的不同之處。 與此同時,村外傳來了有節奏的馬蹄聲,一隊乞顏部阿勒斤赤順著人煙追蹤到此。 “敵襲!敵襲!” 村邊上用松木修建起的簡易瞭望臺上,民兵立即奮力揮舞起木槌,敲響了報警用的中空的木樁,咚咚的聲響讓整個村子陷入緊張慌亂的氛圍。 居於邊境的村莊大多是這樣,除了收稅外,一年也難見貴族一面,更別提得到來自領主麾下士兵的保護,面對強盜或潰兵,要麼拿糧食物資買平安,要麼舉起武器,將敵人恐嚇走。 可這次,來的並不是好打發的強盜。 這隊阿勒斤赤是乞顏部的老人,跟著羅夏征討過草原響馬,攻打過德瑞法和泊胡拉班,一個小小的維基亞村落根本沒被他們放在眼裡。 一聲呼哨,七位騎兵立即成扇形分開,彎弓持箭瞄準各自目標。 一支利箭帶著風聲,將瞭望臺上示警民兵射死。 幾名拿著長矛的民兵剛剛從村中跑出,就被乞顏騎兵一波箭雨帶走,迴歸了維基亞人信仰的神靈。 馬車和周圍的奴販押解映入阿勒斤赤隊長眼中,相比貧窮的農民,看起來像是貴族座駕的馬車更有吸引力,十幾名奴販押解根本沒被領隊的阿兒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