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季風載著溼潤的水汽,從一片寧靜的加勒比海飄起。 它穿過還是蠻荒的島嶼,穿過兇莽的雨林,穿過瓦斯特克人的平原,然後沿著墨西哥高原升起,撫過繁盛的墨西加谷地,便化作輕柔的細雨。 細雨飄過天空與原野,飄過山脈與森林,飄過奧托米人堅固的山城,飄到山間墨西加武士的營地。 然後它輕輕落下,打溼了一間木屋的布幔,水滴劃過柔軟的弧線,映入一個少年的眼裡。 少年便抬筆沉思,然後畫出一個水的象形,是五條彎曲的藍線,隨後在下方寫了一個“水”字。 少年修洛特看著眼前的木板,上面畫滿了藍色的圖形和文字。圖文分兩行,第一行是各種類似甲骨文的象形圖,第二行是繁體的漢字。 看到木板已經寫滿,他便把木板從面前的土臺上取下,放到旁邊整齊排列的木板堆裡。 隨後,他拿起用頭髮製作的毛筆,蘸了蘸靛藍的瑪雅藍墨水,還未開始苦思冥想,就看到墨水已經不多了。 他便喚來伯塔德,讓他去祭司們的房間裡,再拿一些瑪雅藍染料。如果不夠,就用野青樹的樹葉和坡縷石的黏土現場調配一些。 伯塔德走後,修洛特悠悠的嘆了口氣,他感覺到自己所有的智慧被消耗一空,需要休息片刻,稍微回一點精神。 圍城已經兩週,好不容易有了空閒。修洛特便開始做一項預謀已久,又極其重要的大事:“造字”。 在修洛特眼中,阿茲特克,乃至整個中美洲,此時還處於繪圖記事的傳承時代,象形文字的萌芽剛剛產生,如同他曾經和父親學過的圖形文“戰爭”,一個盾牌和一根棍棒,還有“死亡”,一塊白布包裹著的一具屍體。 這些圖形文還處於象形文字的萌芽,比“六書”齊備的殷商甲骨文要原始的多,估計和夏朝傳說中的夏篆在同一個水平。由此也能推測,美洲先民從歐亞大陸分離而來時,應當處於沒有文字萌芽的史前時代。 按照修洛特的經驗,此時阿茲特克的圖形文“字”過於隨意,書寫與解釋都按使用者的心意而變化,文化的權力被牢牢禁錮在祭司手中。 文字是國家的基石,文化是國家的根本。 對於志存高遠的修洛特而言,他無法容忍帝國沒有文字的現狀,便準備親手把這個缺陷補上。 最開始,修洛特雄心勃勃,準備模仿神話傳說,自己創造一套文字型系。然而,這個想法只出現了十分鐘,就卡死在第一個文字上面。 隨後,修洛特便轉向自己最熟悉與熱愛的文字型系:漢語。 他思維發散的想了很久,覺得一個使用漢字的墨西加帝國也很不錯,“華夏阿茲特克天朝一統美洲”,想一想就覺得熱血澎湃。 接下來,他便遇到一個難題:“文字的發展並非一蹴而就。” 對於文明初興的墨西加人而言,是不可能一上手就使用簡體字的。一個墨西加武士,他可以理解“天地玄黃”,卻還未學會“宇宙洪荒”,看得見“日月盈昃”,不懂得“辰宿列張”。對他而言,“科學”、“經濟”、“文化”這樣的抽象詞,更沒有建立概念的基礎。 漢文字本身,就代表了一種對於世界,對於社會的認識。它是從象形而來,從最樸素的世界感知而來,然後經過不同時代,在思想的融入與文化的演變下,才從形象走向抽象。說文解字的每一個解讀,都是先祖對世界的一種認知。 修洛特不希望單純引入作為工具的漢字,就像後世墨西哥的西班牙文。他希望融合的,是依託文字,已經成熟的漢文化。這樣,一方面加速整個阿茲特克文明的發展,另一方面也能中和過於血腥的人祭文化。 當然,這種造字,並不是要完全拋棄原生的圖形文,徹底拋棄本土的納瓦語言。實際上,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修洛特的造字,只是一種加速文字成型的方式,而不可能改變一個族群的習慣。因為,使用文字的,畢竟是原本的人呀! 即使是被殖民者血腥征服的新西班牙,強行進行西語同化數百年,使用的西班牙語中也有大量的納瓦語拼詞。而現在使用象形文字後,聯盟的祭司們也會引入原生的圖文符號,進行符合習慣的本土化。 而他所做的,就是要引入完整架構的漢字為骨,加上本土圖形文簡化的假名,再引入納瓦特語的形聲字,從而節省數千年的演化時光。這種舉措,與高麗的諺文、扶桑的假名、越南的喃字、西夏的蕃書相同,都是一種漢化與本土化的交融。而成熟的文字創立後,就可以依託於此,儘快進行聯盟的政治、宗教、文化改革。 “文王教化處,遊女儼公卿。過之不敢慢,佇立整冠纓。” 修洛特吟了幾句詩,隨即覺得把自己比作文王,把武士們比作遊女,有些恥度過高,便笑了笑繼續冥想苦思。 現在,修洛特手中已經有了具體的文字模板:繁體漢字。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