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沂弄錯了時機,科舉一事好不容易有個皆大歡喜的結果。朱允熥是不願意,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選擇聽信某人的話,去發落一個三品侍郎的。
科舉一事,自然會在朝中引起一番波瀾。清流文官們的勢力必遭打擊。這時候,鄭沂選擇暗中給夏元吉下絆子,只能說文官之間的攻訐,還真是無孔不入見縫插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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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經大亮,但監牢之中的光依舊微弱。
大理寺的監牢,遠比錦衣衛的詔獄刑部大牢要體面得多,雖也是牢房的形制,但頗為乾淨整潔,還有不少的桌椅陳設。
翰林侍講學士張信,呆呆的坐在凳子上,一動不動的看著那巴掌大的窗戶,看著窗戶外那微亮的天空,神色麻木。
他原是清貴無比的翰林,負責給皇帝講解聖人經義,修改詔書,編纂起居。若是不出意外,再過幾年他就是都察御史,榮升大學士。再過些年,吏部尚書,光祿大夫。
可現在,短短一日之內,他卻成了階下囚。這個結果,他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只感覺是在夢裡一般。
忽然,他麻木的神色有所鬆動,詫異的扭頭朝身後看去。那裡傳來微弱的腳步,他趕緊起身整理下身上皺巴巴的官服,整理下有些凌亂的鬢角。
腳步聲中,一身布衣的劉三吾緩緩出現。
“恩師!恩師!”張信看到了救星,隔著監牢的欄杆跪下,哽咽道,“救救學生啊!”
劉三吾站在監牢外,脊背微微佝僂著,微弱的光打在他的臉上,顯得格外蒼老。
“恩師!”張信從欄杆中伸出手,大喊道,“救救學生!”
“哎!”劉三吾只是長嘆一聲,然後回頭對獄卒,“有勞了,請開門!”
“老大人不必像客氣!”那獄卒笑笑。
隨即開啟牢門,親手提了個一個食盒放在桌上,然後等劉三吾進去之後,行禮退出,再把牢房鎖好,悄然閃到一旁。
“老大人有事,就喊小人一聲!”
劉三吾點頭致謝,在桌子邊坐下,開啟食盒,從其中拿出酒菜放好。他的動作很慢,很輕,以至於張信都能清他胳膊的顫抖。
“恩師!”張信跪在劉三吾面前,叩首道,“你要救救學生啊!學生冤枉,學生沒錯啊!”
“沒錯?”劉三吾倒了兩杯酒,忽然一笑,“真沒錯嗎?”說著,悵然嘆息,“一開始,你就錯啦!到後來,你是大錯特錯!”
“從一開始你的心就偏袒江南士子,到後來你不但固持己見,而且還因為怕被牽連,串聯同僚拒不認錯,你說難道你沒錯嗎?”
“學生!”張信泣不成聲,“學生沒錯呀!您是主考,您也看了卷子,江南士子的考卷確實更優一等!”
“科舉,考的可不單是文章呀!國家取士,也不是單看文章,這一點你不清楚?”劉三吾說著,把張信扶起來,按在座位上,再次長嘆,“其實這次,老夫也錯了,大錯特錯!”
說著,渾濁的雙眼不免泛出幾滴老淚。
“第一次審卷排名之時,若是老夫固執些,在名單上選上幾個北人學子,也不至於此!再後來,重閱的時候,老夫若不是怕”說到此處,劉三吾閉上眼睛,渾濁的淚水順著皺紋落下,“皇上讓重審,老夫就應該想到皇上的心思。可老夫和你一樣,也是怕朝令夕改,丟了自己的名聲!”
“名聲!名聲!”劉三吾幾乎哭出聲,“老夫一輩子的名聲,如今都毀了。京城中計程車子們,逢人便說三吾為南人,私其鄉也!”
“老夫在大元時為廣西提學,加上國朝三十年,近五十年的仕途,到頭來落個私其鄉的名聲!罪過呀!”
說到此處,把酒一飲而盡,隨即又滿上,“來,陪老夫喝杯酒吧!”
張信哪裡還有心思喝酒,愣愣的坐著,好似丟了魂一般,喃喃說道。
“明明是南人士子的卷子好些,明明就是!朝堂為了平衡,讓我等”
“現在才想起平衡二字,晚了!”劉三吾又道,“也是怪老夫,皇上讓重審的時候,老夫就應當猜到皇上的想法。可到底是老了,怕出錯,怕被人指責,卻一頭走進了死路,不知進退!”
“老夫不但害了自己,也連累了旁人!”
他說的沒錯,他們明白的,準確的說是醒悟的太晚了。若是早些,未必沒有挽回的機會。
“你不是說,若這次科考的成績被推翻,要有人當替罪羊嗎?”劉三吾又繼續說道,“誰都不願意當這個替罪羊,背黑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