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兒,快來。” 趙姬穿得格外隆重,端坐在案几後面,看到嬴政進門的那一刻,雙眼閃爍著慈愛的光芒,溢於言表的喜悅之下,她迫不及待地招手讓自己的兒子入座:“我們母子已經很久沒有坐在一起吃過飯了,我記得當初在邯鄲的時候,我們母子一起分食一碗粥。 那個時候我就想著,有你在身邊陪著,你父王就算不忘了我們母子兩個,也沒有關係。” 這個時代的禮儀,還是以分餐製為主,每個人一張矮桌,一套餐具一份飯菜,大家各自吃各自的。 趙姬本就不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人,此刻,她更是讓嫪毐拿來坐墊,放在她的對面,喊兒子坐下。 嬴政只是稍微掃了眼看上去‘老實巴交’的嫪毐,便一板一眼地坐在了趙姬對面,罕見地露出淡淡的笑容,道:“與母親在邯鄲的日子,雖然苦,但也是兒子最幸福的時候。” 真的幸福嗎? 嬴政幼年在敵國國都長大,秦趙兩國交戰,趙國敗多勝少,敗了就會拿嬴政撒氣,勝了就會找到他炫耀,並狠狠地羞辱一番。 這種環境,嬴政硬是要說幸福的話,那隻能是趙姬對嬴政的感情。 不說以後如何,至少在邯鄲的那段時間,身為父母,趙姬要比嬴異人做得好。 嬴政吃過的苦,要比趙姬知道得多。 她滿目柔情的看著嬴政,不知從何時起,兒子開始防備她了,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 嬴政的笑,在趙姬的眼裡,是那麼的陌生,和遙遠,不可觸及。 她表情微僵,旋即恢復正常,看向嫪毐,吩咐道:“去把晚膳端上來。” 嫪毐起身離去,趙姬開心地和嬴政分享道:“聽長信侯說,咸陽城新開一家食肆,名叫羽升閣,名字雖然奇怪了點,但聽說他們家的膳食,在咸陽已是千金難求。 恰好,長信侯和那家店主人相識,今日入宮帶了些來,我讓人去請政兒來用膳,也嚐嚐這家新店的手藝。” “羽升閣?” 嬴政把手搭在案几,指關節輕輕地叩著,有節奏發出咚咚咚的聲響。 事情開始變得有趣了。 “政兒,知道這家店?” “沒去過。” 嬴政既不說知道,也不說不知道。 說了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卻也是實話,他去的是連勝坊,確實沒去過二樓的羽升閣。 趙姬忽然心疼起兒子來,說道:“政兒自從做了秦國的王,每日把自己關在咸陽宮裡處理政務,學習政事,年年如此,想必是很久都沒有出宮散過心了。” 她的話很好地引起了嬴政的警惕。 成蟜出征在即,一切計劃都即將迎來最後的檢驗。 多年都不曾關心過自己的母親,突然說要出宮散心。 而嬴政將要剷除的物件之一,嫪毐,此時正在宮內。 這很難讓他不把兩件事聯絡在一起。 “母親若是嫌宮內悶得慌,寡人可以陪你出宮走走。”嬴政話中的自稱,也由兒子變成了寡人。 無形之中,又在母子之間拉起了一道看不見的牆。 趙姬沒想到嬴政會這麼的不相信自己,她把原因歸結於,母子分居兩地多年,有些生疏,再過段時間,就能夠修復母子間的裂痕。 她眼睛深處閃過一抹不易被察覺的失落,說道:“本宮剛從雍城回來,怎麼會覺得煩悶? 回來後看到政兒和往常一樣,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從不外出,本宮擔心你,希望你能夠出去走走。” 這個時候,嫪毐領著幾個宮女返回,每個人手裡都提著食盒,她們排著隊把羽升閣送來的佳餚擺放在矮桌上。 嫪毐跪在一旁,說道:“王上若是想要出宮的話,臣可以讓人到羽升閣提前安排好,只能王上前去。 若是王上不想打擾城中百姓,不嫌棄的話,臣願意獻出府邸,作為王上的臨時行宮。” 他雙手交叉盤放在膝蓋上,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背,靜靜地等候著嬴政的選擇。 嬴政眼角的餘光掃到嫪毐,一股濃烈的不屑從眼角溢位,問道:“羽升閣的店主人是誰?” 趙姬同樣扭頭看向嫪毐。 之前,她也問過,只是嫪毐支支吾吾地不說話,繼續逼問,也沒有結果。 想著一個普通的店家,知不知道都不要緊。 現在,嬴政問起來,她再次提起了興趣。 嫪毐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動了一下,指甲用力幾乎要摳進肉裡。 他只有很短的時間做思考,說道:“是長安君!” “成蟜嗎?他什麼時候開了一家食肆?”趙姬吃驚道。 顯然,她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嫪毐卻已經撅著屁股,趴地上告罪了。 他相信,嬴政知道羽升閣的店主人是誰,就算他沒有告訴趙姬,嬴政也會說的。 沒想到,嬴政沒有說,反而是明知故問,讓他說出來。 “明知羽升閣的店主人是成蟜,長信侯還要找寡人,是要嘗試挑戰一下寡人的底線嗎?”嬴政的聲音冰冷到了極點。 就算是處於問責之外的趙姬,都能夠感受到空氣中的寒意。 正面嬴政全部責難的嫪毐,立馬換上顫抖的聲音,誠惶誠恐道:“王上恕罪,臣並無此意! 羽升閣出售的膳食確實千金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