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金蘭宮,秦婉兒就穿過一眾忙碌的宮娥到了小晴閣,她揮手支退了下人,整個玉嵌金鑲的小晴閣裡,只剩下秦婉兒和無憂、鳴雲三個人。
她本來一直沉著的背對著無憂,一直到此刻,她忽然轉過身來,她抓住無憂的手,瞪大了眼睛,有些張皇的問:“嫂嫂,我想問問你,我幫五哥,調查太子哥哥薨斃的原因,到底對不對,如今三哥也被流放,我究竟是還給太子哥哥了公道,還是害了三哥啊!”
無憂被眼淚婆娑的秦婉兒給嚇了一跳,有些無措的望著秦婉兒,但面對比自己更張皇失措的秦婉兒,她必須冷靜鎮定下來。
她翻抓住秦婉兒的手,拉她坐下來,又用袖子給她擦了眼淚,從她懷裡抽出團扇緩緩的搖著,因為剛剛緊張痛苦的心境而出了一頭薄汗的秦婉兒,也在陣陣涼風裡沉靜了一些。
“我知道婉兒在想什麼。”無憂搖著扇子,繼續說:“你想還太子一個真相,這是你的初衷,固然無錯,那時的你又如何料到三皇子會參與其中?”無憂輕輕含著笑意,柔聲細語的安撫秦婉兒:“說到底你也不需要怪自己,有人為了慾望瘋魔,就有人因此消殞……婉兒,沒有人要害三皇子,你和五郎都沒有害他。倘若重來,你會不會還想要真相?”
秦婉兒抬起頭,看著無憂沒有說話。
無憂笑了笑,說:“答案就在你心裡,真相和公道自在人心,從不是因為重來或者放任而泯滅。你與五郎的初衷不錯,便不應責怪自己,錯的人必然遭到懲戒,沒有錯的人更不該被這些事所羈絆。”無憂抓住秦婉兒的手:“無論誰說,說了什麼,堅持自己的選擇,後悔遺憾與否無法必然,但既然已經做了抉擇有了結果,便要從一而終,要相信自己。”
秦婉兒抬起眼睛,看著小晴閣外的天空,明晃晃的日頭懸在飛簷上,青天白日下,她又有什麼可害怕的?
她就要送無憂離開時,卻被通傳文氏在往小晴閣來了。
秦婉兒有些意外,無憂問她發什麼愣,秦婉兒說母妃極少來到金蘭宮。
她整了整衣襟,迎接文氏走入小晴閣,宮娥宮侍都上齊了,齊刷刷的跪在兩邊,秦婉兒和無憂也屈膝行禮。
“王妃也在。”文氏輕飄飄的說了一句,抬手叫眾人平身後,才接著說話:“婉兒近來似乎不曾出宮?”
“是,多在宮內學習功課。”秦婉兒規規矩矩的回話。
“可以和王妃多走動走動。”文氏目光轉到了無憂身上:“王妃身份尊貴,又領略過大津的河山,應該是見多識廣的。”
無憂聽到這話,趕緊苦笑說:“文妃謬讚,臣妻只是走的路有些多,磨破的鞋多些,婉兒平日裡讀書寫字,想必也懂不少知識。”
“王妃……”文氏朝無憂走近了一步,目光逼近了無憂:“你與婉兒不同,和本位也不同,你的長處是任何人不可比擬的。”
無憂聽的有些彆扭,也不想再繞彎子,文氏分明就是知道無憂來了金蘭宮,特意找上門來的。
“文妃有事可以直說。”
“苦海地靈有還願之說,本位也聽說……”文氏說的毫不客氣,沒有一星半點的猶豫,就接上了無憂的話。
“王妃回絕了上京裡許多達官貴人的夫人,不少的高門淑女,找王妃許願的人都碰了一鼻子灰。”文氏瞥了一眼秦婉兒,繼續說:“不知道本位的面子足夠否。”她抬手撥開了臉頰旁的頭髮,慢慢攏到耳後去,露出了一片燙傷的疤痕,猶如撕碎的銀耳葉,彎彎繞繞曲折磕絆。
除疤?
無憂抿了抿嘴唇,猶疑的轉了轉眼睛,她朝秦婉兒投去求救的目光,而秦婉兒卻呆站在那,盯著文氏臉上的疤。
“母妃,你不是從不露這塊疤?”
“本位在等王妃回話。”
無憂腿一軟,就跪在了文氏腳邊,她合手叩頭:“文妃恕罪,臣妻不允諾他人願望,亦然不可允諾您。天道在命公道在心,人人如此,臣妻以為,文妃也是懂得這個道理,還望莫要為難臣妻!”
文氏的目光冷洌悲慼,她揮手叫下人都離開後,蹲下身,把無憂伏在地上的身子扶起來,讓無憂看著自己。
她望著無憂,顫抖的聲音與剛剛鎮定的文氏如是二人:“本位……已經十幾年……沒在千雲殿見陛下了……玉兒死之後,我就沒再在千雲殿見到陛下……”
玉兒就是夭折的八皇子,秦婉兒的弟弟。
秦婉兒抽泣的聲音從無憂身後傳來,她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但她卻不敢隨便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