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似地飛馳而去……
野戰醫院破廟外的大路上,院長和幾個男兵在張望。不一會,遠遠地看見趙克強的馬飛奔而來,院長搓著手掌,告訴男兵們:“一定要攔住啊,攔住啊!”
轉眼工夫,趙克強的馬已經到了眼前,可是馬奔跑的速度太快,院長和士兵們喊著“停一停、停一停”,趙克強卻側身飛速而過,留下的卻是一串笑聲:“放心吧,我請客,一人一個紅雞蛋。哈哈……”
那匹馬很快飛奔到野戰醫院的破廟口,一個護士像看見鬼一樣,朝大門內跑去,喊著“趙參謀來了……”小護士的喊聲像警報,招來一群醫生護士,堵住大門口,不讓趙克強進廟內。拎著紅糖和奶粉等補品的趙克強十分不解地就要往裡闖:“哎、哎,我兒子出生了,我要進去看看,怎麼就不行?!”
醫生護士們說,不行啊!你身上帶菌,嬰兒和產婦現在的免疫力都很低,都需要休息,所以,暫時還不能夠看。趙克強哀求說,就讓我看一眼都不行嗎?就遠遠地看一眼老婆孩子都不行嗎?我把我的禮物送給李梅和孩子,表示一下我這當爸爸和丈夫的心意還不行嗎?你們幹嘛這樣興師動眾的,我媽生我的時候,還是在犛牛圈裡,李梅她媽生她的時候,還是下雨天,三個紅軍戰士打著雨傘,我們都沒有病,你們的講究怎麼就這麼多?
趙克強的嚷嚷聲傳到廟內的偏房裡。偏房裡的李梅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眼睛木木地看著天花板,一動不動。她不知道怎樣應付眼下的局面,也不知道如何跟趙克強解釋。她只能茫然地等待著命運的裁決,只要能夠保住她的孩子……
張司令匆匆地趕到野戰醫院的廟門口,將幾乎要發瘋的趙克強拽到一邊,掏出一支菸,讓給趙克強。趙克強疑惑地拒絕說:“張司令,我是不吸菸的。告訴我,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張司令一聲不響地將趙克強又拉到更遠處的河邊,邊吸菸、邊緊緊地摟住趙克強的肩膀,告訴了他實情。趙克強似乎經過了很長的時間才反應過來,瘋狂地朝天空大叫著:“啊,怎麼可能是這樣?!怎麼可能不是我的兒子呢?!”
《魔咒鋼琴》十七(1)
時間到了1942年7月。
這個季節的上海陰雨連綿,空氣悶熱。經濟蕭條的街道上,幾乎看不到繁榮景象。由於實行燃料和電力管制,公共交通的有軌電車停運,小汽車無蹤,到處是破衣爛衫的黃包車伕,幾乎是在雨中裸背光腿,趟著雨水小跑著。偶爾可以看見擺著瓜果蔬菜的小攤,也冷冷清清地無人光顧,攤主縮在陰雨中,看著天空發呆。
一輛帶有德國納粹旗幟的賓士轎車,載著黨衛軍軍官、華沙地區治安警察指揮官、綽號叫“華沙屠夫”的約瑟夫?梅辛格上校(Joseph Meisinger),一路鳴笛,將雨水飛濺到街道的兩旁。車中的梅辛格皺著眉頭,很不喜歡這座城市。他是個殺人都要講究程式和環境的人,典型的納粹潔癖。他相信如果是他來治理上海,一定會像華沙一樣的環境幽雅秩序井然,哪怕是街道上空無一人,也不允許髒兮兮的車伕們拉著黃包車到處亂竄。
梅辛格的車子拐向霞飛路和南京路的時候,路面的店鋪和建築驟然變得整潔開闊起來,呈現出一派歐陸風情。儘管陰雨連綿,天色灰暗,但路邊的商店的櫥窗、餐廳、咖啡館和大大小小的藥店、皮貨店,都充滿誘惑地向路人拋灑著溫暖的燈光。店鋪的門面標牌上的雕飾都是猶太人喜歡的風格和特色。
梅辛格在車內向德國使館人員大發雷霆:“停車!停車!”
車子戛然停住,剎車聲將店鋪內的顧客目光突然都吸引過來。
梅辛格跳下車子,氣憤地在猶太人的店鋪面前走來走去。當他看到那些店鋪的猶太標誌無動於衷地漠視著他時,他伸出手恨不得立刻就砸下來,將店的猶太主人一塊扔到焚燒爐裡。他朝德國使館人員大吼著:“我沒有想到!沒想到!在軸心國統治的上海居然有猶太人的諾亞方舟,他們竟敢生活在陽光下,而且還做著生意!恥辱!簡直就是帝國的恥辱!”
梅辛格的德語喊叫,以及賓士車上的納粹標誌,立刻將整條街道的猶太人的臉,都吸引到店鋪的窗戶玻璃上。他們對這一切太熟悉了,恐怖像瘟疫迅速地蔓延,使每個人的臉上都呈現出大禍臨頭的表情,憤怒、無奈和絕望。直到梅辛格的車子在飛濺的雨水中絕塵而去,人們的臉還貼在玻璃上,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梅辛格的車子帶著怒氣戛然停在沙遜大廈的門口。
沙遜大廈的大門上懸掛著納粹的旗子和日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