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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兩個人躺在床上睡覺。
費薄林的床靠牆,溫伏睡在內側。
牆上有個窗臺,今夜的窗戶沒關緊,晚風從縫裡一縷一縷吹進來,溫伏身下睡著暖烘烘的電熱毯,面上蓋了兩層鋪蓋,脖子都被費薄林用被角掖得嚴嚴實實。
因此他得以靜靜地躺在枕頭上,看著那點不至於讓他起身關窗的寒風一下又一下把窗簾吹開。
溫伏很恍惚,不過一個周的時間,那種居無定所,睡在發黴潮溼的老房子裡的生活好像就變成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翻了個身,側過去朝著外面,剛好看到費薄林的睡顏。
費薄林睡覺的姿態規矩又安靜,呼吸勻暢,平躺著枕在枕頭中央,連被子裡的雙手都整整齊齊疊放在身上,彷彿是自小就被規訓得很有教養。
溫伏看了一會兒,又翻了個身,這回直接趴在被子裡,兩隻胳膊伸出來放在枕頭上,枕著腦袋,一眼不眨地觀察費薄林。
費薄林早就被他的動靜吵醒了。
溫伏翻第一下的時候,他沒出聲,只是打算重新入睡。
剛要睡著,溫伏又嘩啦啦翻了第二次身。
費薄林輕輕嘆了口氣,正打算開口問對方怎麼不睡,忽然聽溫伏喊了一聲:“費薄林哥哥。”
費薄林:!!!
他應激似的猛然睜眼抬頭:“做什麼?!”
溫伏沒來得及開口,他又煞有介事地問:“你幹嗎這麼叫我?”
彷彿受了多大的驚恐一般。
溫伏面無波瀾地看著費薄林,平靜的眼神下有一絲疑惑:“不是你讓我這麼叫你嗎?”
費薄林如鯁在喉。
他是讓他叫他哥……
但不是這麼個叫法。
費薄林放棄抵抗,挪回枕頭上,平復下情緒問:“怎麼突然喊我?”
溫伏的目光順著他的臉下移到胸口,對著那裡凝視半晌,試探著開口:“那個佛牌,是你的嗎?”
“這個麼?”
費薄林聞言摸到自己胸口的位置,隔著睡衣摩挲這佛牌殘缺的一角,語氣低沉了下去:“是我媽媽的……遺物。”
那是他媽媽臨死前留給他最後的東西。
費薄林的媽媽姓林,叫林遠宜。
他十三歲那年,林遠宜因過度工作身體勞累,短時間體重急劇下降,後來去醫院查出了血癌。
在醫院治療一年多,林遠宜暴瘦到不足30公斤。
費薄林拿著她給自己留下用來讀書的最後十幾萬積蓄給她轉到省中心最好的醫院,ICU一天治療費就要十萬不止,他走投無路時想去找自己的父親借錢,林遠宜不讓。
費父和費母年輕時一同創業,在省會從一家夫妻餐館開始,慢慢做成了全省最大的餐飲品牌。
後來公司轉行,改做食品加工,林遠宜恰好懷孕,就從臺前轉移到幕後,退出了費家公司。
她一生要強,在費薄林四歲時發現費父出軌,毅然決然帶著孩子淨身出戶回到戎州老家,還給費薄林改了現在這個名字。
年輕時的心氣沒了,林遠宜開了個小賣部供兒子上學和生活。
即便只是小賣部,她也是附近開得最好的一個,每天起早貪黑,從來沒讓母子溫飽成過問題。
偏偏在費薄林上初二這年,得了這場大病。
費薄林沒辦法,把家裡所有能賣的都賣了,電視機、空調、電冰箱……家裡最窮的那段日子只剩下四面白牆和一張床墊還有幾床舊被子。
樓下的吳姨看不過去,用積攢的十萬退休工資把費薄林家那個小賣部買了,讓他拿去給母親治病。
即便如此,這點治療費還是杯水車薪。
至於這個硃砂佛牌,是林遠宜住院的某個晚上——大概她那時便意識到自己行將就木,把這個牌子取下來親手給費薄林戴上。在為數不多的清醒的時刻,她對著費薄林脖子上缺了一角的佛牌,嘴裡念著“阿彌陀佛”,祈求神靈在她以後不在的日子裡多保佑保佑自己的孩子。
費薄林只是哽咽著跟她開玩笑:“佛牌都缺了一角,不靈驗的。你還是多留幾天,親自保佑我。”
林遠宜說:“佛祖不會介意這些。”
那天過後,她長時間陷入昏睡。
費薄林趁著林遠宜昏迷不醒,去父親公司門前跪了幾天,求他們施以援手救救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