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比自己小很多的弟弟,甚至還說過老死不相往來,但是為什麼那麼疏離的一句謝將軍從他口中說出時,會讓人那麼不痛快呢?
“一朝天子一朝臣,謝淵瀾是舊朝權貴,而謝將軍是新君愛將,兩家還是少些往來比較好。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困擾。”謝淵瀾淡淡笑道,“請吧。”
謝冕一向是驕傲的人,此番來見謝淵瀾本來也不是來敘舊的,既然主人家下了逐客令,他也就乾脆地道了一聲:“告辭。”
他走得很急,並不曾回頭,因此,沒有看見,那一身清介的白衣,在他身後,緩緩委頓在地。
明夷大驚,衝上前去,將他攙起來:“少爺,你……感覺怎樣?”
謝淵瀾勉力睜開眼睛:“似乎是奉城時的舊傷發作了。秦如晦的劍法果然是綿密有度,後勁十足。咳咳,冕哥走遠了麼?”
“走遠了。”明夷胡亂點著頭,“他已經走得很遠了。”
“那就好。”謝淵瀾倦倦地合上眼睛,拍了拍她的手,“明夷,你不要害怕,我沒事。”
說著,一口血噴出,染紅白色的衣袍。
“少爺!”明夷驚慌地抱著他,大喊,“忠叔,快去叫大夫!”
哎,都說了沒事了,不要叫這麼大聲啊明夷。謝淵瀾耳中嗡嗡作響,無奈地嘆了口氣。
王都的人一向嘴碎,這要是傳了出去,還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呢。
07 謝蘇
華燈初上,廊下的宮燈次第燃起。
明夷狠狠盯著眼前的老醫師,揪住他的衣襟,怒道:“無能為力是什麼意思?”
老醫師微微嘆了口氣:“明夷姑娘,謝小公子這是多年積弱,藥石難以奏效。老夫行醫多年,說話總不能昧良心吧。”
明夷心知他說的是實話,眼中憂色更甚。這老醫師曾在宮中太醫院任職,這些年名貴的藥謝淵瀾吃的已經不算少了,但是少見起色。
儘管如此,卻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吐血昏迷的。
“老醫師,剛剛是明夷太過於心焦,得罪之處,還請見諒。”明夷鬆開了手,有些焦躁地原地轉了兩圈,“難道真的沒有更好的方法了麼?”
老醫師這些年也算是看著謝淵瀾長大,心中對這個少年也是疼惜的,看著明夷焦慮,也只是搖了搖頭:“明夷姑娘,小公子心思過重,難以紓解。如今舊朝已廢,新朝既立,你便勸勸他,放開心懷吧。”
隨即又十分慎重地補了一句:“雖然不能治本,但是心情好對身體總是有好處的。”
“老醫師,多謝你。”明夷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淚珠,“我會勸著公子的。”
“江南的天氣適合休養,若是小公子無事,可以去那裡走走。”老醫師嘆著氣,將自己的藥箱收拾好,“這孩子太過於聰慧,未見得是好事啊。”
“我明白。”明夷應道,攙住老醫師,“我送你出去。”
“不用了,明夷姑娘,你好生照顧著小公子,我老人家認得路。”老醫師笑著拂開了她的手,“你回吧。”
“那麼,你老人家慢走,我就不送了。”明夷揮了揮手,“天黑,你老人家多小心腳下。”
老醫師也是揮手,循著來路慢慢往回走。自謝老爺子去後,每次來謝府,總免不了要聽那小丫頭的獅子吼,謝家的小公子這臉色也是一年不如一年。
雖是看多了生死,半生浸淫藥理的老醫師還是忍不住嘆息--那孩子,也才不過十六歲吧。
走到門口,老醫師回過頭,看著謝家氣派的朱漆大門,又搖了搖頭。
名門世家,人事繁雜,那孩子若是少操些心,也不至於到今天這個地步。
朱磚臺階之下,一名青衣的男子頭戴斗笠,頂著寒風,手中牽著一個四五歲大的孩子,氣態悠閒地慢慢行來。
與之擦肩而過的時候,老醫師略略抬了抬眼,看到那人溫和的臉上一抹深邃的笑意。
老醫師深吸了一口氣--這、這不是謝家的三爺謝蘇麼?
謝家長房大公子謝冕當年離家遠走天涯,二小姐錦園是女兒家,撐不得門楣,謝老爺子又去得急,全靠這人一力支撐年歲尚幼的小公子。據說兩人感情甚篤,早已比親兄弟還要親上幾分。
身後,頭戴斗笠的男子摸了摸鼻子,停在了白玉石獅前,似是懷念,又似是猶豫:“看情形,阿淼這傢伙又生病了,這時候進去難免要被吼啊。”
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牽著的孩子:“熙兒,等一下進去了,就堵上耳朵,知道麼?”